青州是一座大城，虽说不能和太昊城、武城之类的都城相比，在大齐王国也算数一数二。

徐长卿是一位奇怪的老人，虽说长年累月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家中连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但在青州城里的地位却并不低。

青州民风纯朴，唯独有一点就是普遍怕老婆，大街小巷时常会响起“河东狮吼”，但徐长卿那看上去比他年轻得多的妻子，却是从来也不会朝他发火，甚至大声说话都不会有。

原因很简单，徐长卿府上时常会来一些贵人，比如青州城守府的御史、治中、都尉，大商行的老板、掌柜，镖局的镖头，等等。他们时常会带些钱来，虽然徐长卿一向存不住钱，哪怕给他一千两黄金他能在三天内花光，可是这三天里，她也能享受花钱如流水的滋味啊！

而且客人来得多了，她的身份地位似乎也水涨船高，走在大街上，她总能听到有人叫着：“徐婶！”“徐家娘子！”就连各个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也要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呢！

徐长卿这么受人欢迎，只因为他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脑袋里装着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贵客，就是冲着这些东西而来的，所以对徐长卿都十分客气。

可是你若是徐长卿的街坊邻居，却又只会觉得，他知道的那些东西，一文不值。

倒不是他不愿意说出来，而是他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会觉得可信。

你比如现在，他又坐在巷子口的大榆树下，趁着火红的夕阳，神吹鬼侃起来。

“要我说，你们都不知道，那山有多大！”

他只说得一句，话头就给旁边几个小孩子接过去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调侃道：“那山，有几千丈宽，漂浮在茫茫海面上，映着那万道霞光，天呐，简直就是天国！”

孩子们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徐长卿老爷爷一生无儿无女，却最是喜欢小孩子，所以这些孩子倒是听他说话次数最多的，只是大家都把他说的话，当成故事来听而已。

“几个野小子！你们知道个屁！”徐长卿抓起一根树枝就要打过去，“那几座山……”

另一个孩子笑着接道：“叫做方丈、荒庐、昆仑、归墟……”

孩子们哈哈笑着，一哄而散，有孩子还一边跑一边欢快地叫着：“方丈……昆仑……”

巷子口有一个年轻人走过，似乎听到了叫声，明明走过去了又倒回来，望着正骂骂咧咧的徐长卿，神色一动，笑道：“可惜，方丈山没有荒庐高大……”

“放屁！”徐长卿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说话的是谁，大声叫道：方丈有数千里广阔，荒庐虽然高，却不到千里，你怎能说方丈山没有……呃，你是谁？”

秦冲不回答他，又笑道：“那昆仑山呢？方丈山定然没有昆仑山高大吧？”

“那倒是！”徐长卿似乎找到了知音，猛点着头，“昆仑山极高，直插上天足有九千九百九十里呢，其下有三条长鲲托着，每一条都有万丈长，尾巴一摆，就是海上最大的波浪！”

秦冲微笑道：“你说得这么煞有介事，难道你真的见过这些大山不成？”

徐长卿眉头一皱，喃喃道：“庄周梦蝶，须弥芥子；北海鲲鹏，扶摇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