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走马(2 / 2)

“北方道修。”那人站在舟头,看着重新落入河中,狼狈地握着剑,呛了好几口水,却又重新挣扎着稳住身形,再度一剑刺来的陆小小。

“当然都是该死的。”

声音很平静,平静里似乎也有着数千年岁月也无法抹去的愤怒与痛恨。

所以他抬起了手,冥河之力卷动,握剑的小小剑修再度被拍飞出去。

“是你们毁去了大泽的信仰!”

那人声音在风雪中无比冰寒,像是狂涌的风雪,而后又平息下来,静静地提着少年的衣领。

“我即为大楚令尹,自当拿回曾经属于我们的一切。”

满河冥河之力狂涌,再度落入大河中的陆小小在那种冰寒的气息中再也无法站起来,只能艰难的握住手中的剑,随着大河浮浮沉沉地漂流着。

古楚令尹,现而今化为巫鬼神教鬼部众的子兰,平静地站在舟头,没有再去理会那个河中在冥河之力下逐渐窒息的陆小小,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那个少年。

少年被提着身前的衣襟,四肢向下垂落着,身后的两柄剑同样沉默着,一切剑意敛去,只是剑而已。

唯有少年手中的那柄伞,依旧紧握着。

像是一道无比玄妙的屏障。

握住它,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子兰平静的看着少年手中的那柄伞。

当年巫鬼神教覆灭的时候,北方大道尚且是道门的天下。

他自然没有见过剑意这种在千年后才在磨剑崖手中大放光彩的存在。

但是他能够看出,那柄伞上,存留着一种无比锋利的东西。

一种意念。

令他双目刺痛,令他心头颤栗,令他神魂恐惧的意念。

于是他想起了当一切出现在大泽青山中,却被那些风雪与剑光硬生生截断的人间。

“原来从你这里而来。”

子兰眸底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这场突然而来的风雪剑意,抹去了众多他从大泽深处带来的冥河鬼甲。

也让他们不得不沉默的在青山中止步,让那些积压了数千年的痛恨继续翻涌着。

“你也是该死的。”子兰声音冰冷的说道。

于是握住少年衣襟的那只手开始握紧,冥河之力向着少年的四肢蔓延而去。

然而就在那些冥河之力涌向少年神海与心口的时候。

异变突生。

少年身后背负着的那柄黑色剑鞘,上面道文却是蓦然散发着道韵。

那个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两个潦草的字,脱离了剑鞘,震开了那些冥河之力,不断的变换着。

而后慢慢的从戎马变回了曾经的走马。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土。

而后桃花剑从鞘中被逼了出来,落向了大河之中,而在那空空的剑鞘之中,却是蓦然有一柄虚幻的道剑生成。

剑身之上隐隐有着两个字。

有道。

剑名有道。

而后道剑出鞘,无数道文环绕剑身,骤然刺向立于舟头的子兰。

满河冥河之力被道韵骤然震散,子兰虽然震惊于这一变故,然而却也是重新汇聚冥河之力,而后一把握住了袭来的那一剑。

失去了剑光的风雪,自然只是人间的风雪。

于是那些风雪在大河之上,彻底被两种力量卷席而去,大河上下,万物摧折。

子兰手中不断的流淌着冥河之血,然而眸中却是万般痛苦与痛恨的看着那柄剑上的两个字,从口中无比冰冷的吐出了三个字。

“函谷观!”

走马鞘,有道剑。

能够以青牛五千言中的道文命名。

自然只能来自那个早已消失在人间的大道兴起之地函谷观。

子兰有情绪,有痛恨,但是道剑没有,只是道韵不断扩散,尝试穿过子兰的手,刺入他早已死去的身躯之中。

然而终究那条冥河的尾巴便在南衣城外。

于是无数冥河之力向着子兰而来,将那些道韵压了下去,连带着道剑一并寸寸折断,化作道文重新落回剑鞘之上。

一切再度回复最初的模样,除了子兰的手中那些正在滴落的冥河之血。

“函谷观,你该.....”

子兰的死字还没有说出来,脑袋上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无比虚弱的陆小小,却是在子兰与那柄道剑纠缠的时候,越过了风雪,爬上了舟头,提着剑便砍向了子兰的脑袋。

只可惜小小的剑修,自然不可能破得开那些冥河之力。

于是还没有等到子兰出手,陆小小便被震开去,跌落在行舟之上。

“死啊。”

子兰将剩下的字眼说了出来,而后抬手,不断吐着血的陆小小便被冥河之力卷了过来。

面对着这样的一幅画面,这个喜欢暴揍伍大龙,也喜欢啃包子的小小的女子,却也是笑了起来,看着子兰另一只手上一身血色的少年。

“谁能想到故事真的会这样走呢?师弟,我这么努力的来救你了,应该可以叫你师弟了吧。可惜啊!”

可惜陆小小只是陆小小。

不是什么人间大修。

只是小小的笨拙的岭南剑修而已。

陆小小看着身周不断侵袭而来的冥河之力,叹息一声,闭上了眼。

也许岭南却是是不会存在希望的。

陆小小不无惋惜的想着。

然而身周的那些冥河之力却是缓缓散去了。

发生了什么?

陆小小睁开眼。

风雪暮色之中。

有剑光穿破风雪而来。

陆小小沉默的看着那些无数从南衣城中而来的剑意。

心想你们人间剑宗的人做事都这么纠结的吗?

陆小小与南岛被同时松开来,落向大河之中。

而那道剑光带着无数人间剑意,无比浩荡的穿过风雪,也穿过万千向着南衣城而去的人们,落向了那处行舟之上。

无数风雪被破开而去。

自南衣城头至那处行舟之上,出现了一条颇为宽广的真空地带。

陆小小挣扎着从大河中浮了上来,一手拖着南岛,一面向着南衣城方向而去。

至于身后从城头一剑而来的张小鱼究竟会如何,那不是陆小小能想的事。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岭南剑修而已。

前方无数行舟依旧向着南衣城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大河之中这两个人。

陆小小攀住了一艘逆流而去的舟尾,低头看着手中被自己拖着的南岛,又看向了他手中的那柄伞,不知道这柄伞究竟是什么东西,哪怕剑掉了,伞都没有松开。

沉默的随着行舟而去,陆小小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那裹挟着无数风雪与剑意的一剑,停在了舟前。

张小鱼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在剑风中猎猎不止,手中长剑青火弥漫,而在他身前,便是无数被斩碎的冥河之力。

张小鱼便那样平静的握剑一寸寸向前而去,没有回头,就像看不见那两个小小的人一样。

无数剑意与那些冥河之力不断的交锋着,一剑之势正在快速的被消耗着,那一段南衣河之上,却是连风声都泯灭在了其间。

这一剑自然与南岛或是陆小小无关。

人间剑宗的剑,自然是为了南衣城而来。

陆小小沉默的看了许久,正要转回头来,却发现在张小鱼的身后,那一段风雪干干净净的长河边,却是蓦然出现了另一个白衣男人。

卿相。

这个活了一千年的悬薜院院长虽然境界跌落,但是一身实力依旧无比强横,却是无视了那些斩断一切的剑意,出现在了那一段长河边,而后抬手伸入河中,捞出了一柄剑,而后身形闪烁,出现在了陆小小身前,将那柄剑丢给了陆小小。

“院长......”

陆小小自然认得卿相。

卿相并没有说什么,看向陆小小手中被拖着的南岛,平静地说道:“我要借点东西。”

“什么?”

卿相并没有回答,只是那个剑鞘却是从南岛身后脱落下来,落入了卿相手中。

陆小小这才想起来,卿相虽然是人间大妖,也是黄粱之人,但却是实打实的道门大修。

道门之人,自然用道剑最为合适。

更何况,青牛五千言还曾经在悬薜院中保管了千年的时间。

于是那个剑鞘落入卿相手中。

而后无数道韵扩散。

走马二字脱落,于风雪中,再度演化成为戎马二字。

什么是戎马?

自然是。

“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卿相平静地说道。

万千道韵再度自剑鞘之中蔓延向整条长河,有道文脱落而来,落入陆小小手中,而后陆小小被道风裹挟着,越过无数行舟,快速的向着南衣城而去。

而卿相看向大河下游,在空空的剑鞘中,拔出了一柄剑。

剑名无道。

气息更为混乱磅礴的无道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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