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那是人间最好的小白菜(2 / 2)

“原来是这样,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背诗了!”

......

伍大龙最后还是没有追上老头子。

暮色青山里,老头子就像一些从高处落下的枯叶一般,混入了其中,便再也不见踪影。

于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在山门处坐着,就像今日的老头子一样。

伍大龙神色有些复杂,好像半个自己在因为天涯剑宗的剑终于找到了而在开心着,而半个自己则在为师父的突然离去而伤心着。

自己都没有来得及给师父摘上几颗长势喜人的小白菜。

当然不止是小白菜。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只能想到小白菜。

大概就像每次他走了很远的山路,回去帮家里料理了一下田地之后,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要起床回剑宗的时候,他母亲就披着衣服匆匆追过来。

你走得那么急做什么,先等一下,我给你拿两个柿饼路上吃。

小白菜和柿饼自然都是一样的。

总要找个理由,才好多留一会。

伍大龙叹息地坐在那里。

陆小小却也是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几柄趁伍大龙没在的时候,跑去天涯剑宗里面偷回来的剑。

当整座青山里都在回荡着伍大龙的那些呼喊的时候。

陆小小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头子还真走得这样干脆啊!

陆小小在伍大龙身边坐了下来,抱着怀里的剑,很是叹惋地想着。

而后撞了撞伍大龙的肩膀,问道:“你追上了没有。”

伍大龙叹息着说道:“没有,大概是怕你来追着他要债吧。”

平日里总是忙得很,很少说些玩笑话的伍大龙,在这个时候倒是说笑了起来。

陆小小低头看着怀里偷来的那几柄剑,想了想,又塞到了伍大龙怀里。

“算了,这些剑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等日后,你们真的发达了,再还也不迟。”陆小小诚恳地说道。

伍大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陆小小会去偷剑,他自然知道的,所以才会在挨了一顿揍之后,特意爬上峡谷去找南岛。

但是那有什么意思呢?

伍大龙不知道为何,却是突然这些想着。

丢剑的人都走了,自己再打铁还有什么意思呢?

种的小白菜也只能让乐朝天拿来涮火锅了。

伍大龙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也想学着老头子那样,一面叹息着一面摊着手。

可惜他并没有老头子那么长远的等待里的哀伤。

所以模仿得很不到位。

于是被陆小小敲了一下脑壳。

“你摊什么手?你以为你是小熊吗?”

伍大龙转头看着陆小小,心想摊手和小熊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看着陆小小那恶狠狠的表情,还是没有问出来。

“我只是在想,师父要是在路上饿了,带上两颗小白菜,也许会好受一些。”

陆小小收回了手,转头看着快要完全沉没下去的暮色,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想要安慰一下伍大龙,看着他那唉声叹气的模样,就觉得很头疼。

于是拍拍屁股站起来,向着山上走去。

“我不管你了,你就在这里坐着吧,到时候冻死你,我就让小二小三去当天涯剑宗的宗主,把你家业夺了,把你骨灰扬咯。”

陆小小一面在石阶上走着,一面痛痛快快地骂着伍大龙。

伍大龙坐在那里听着,却是笑了起来。

陆小小当然不会干这种事。

大概是被她骂了一顿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伍大龙抱着那些剑跟了上去。

“那我就让乐师弟去把你小白剑宗的宗主之位抢过来。”

“你敢!”

“......”

二人一路向上走去,而后却是同时在山道上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老头子何所之离去的方向。

那里的夜色正在吞并最后一抹暮色。

“你说老头子离开了之后,会不会想要尝一尝菜地里的那些小白菜,毕竟种了这么多年,他一颗也没有吃过。”

伍大龙缓缓问道。

陆小小想了想,说道:“也许会,可能他走在人间某个菜市里买着菜的时候,还会和别人吹嘘,你们的小白菜不行,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有个弟子,叫伍大龙,他种的小白菜——那可是人间最好的小白菜!”

二人于是笑了起来,向着山上走去。

天涯剑宗有了一个新的宗主。

也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于是陈旧的老朽的重复的单调的故事渐渐会被这座青山遗忘。

......

陆小二与陆小三回小白剑宗去了。

南岛与乐朝天便站在小楼上,看着下面。

楼下堆了许多松木。

那个红衣女子青椒正坐在昏暗的峡谷口的一块石头上,安静地用手里的剑剥着树皮。

到了这里便正常起来,倒也没有南岛想象中的,剑意浩荡,唰唰唰之间,便全部削好了在那里。

大概也是那种事,是需要得心应手的。

东海剑宗的人,自然不会像岭南剑宗的人这样什么都会一点。

更不用说像勤勉的伍大龙一样人间诸事精通。

所以很是缓慢地进行着这一份工作。

看起来倒有些凄凉之意。

南岛沉默了少许,说道:“师弟为什么不允许她住进小楼?”

乐朝天随意地晃着腰间的葫芦丝,轻笑着说道:“因为她看起来太冷了,这样人出现在一些场合里,很容易把气氛弄得很糟糕。如果她能够放下那幅清冷孤傲的模样,她住哪里都无所谓。倒是师兄你,她都说了是受听风吟之托来保护你的,你怎么还这样对别人?”

南岛站在伞下,平静地说道:“因为师弟不喜欢她。还有,她没有告诉我是因为什么。”

乐朝天轻声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葫芦丝,抬头看着头顶的那些钱袋,伸手拨弄着,听着那些晃晃荡荡的声音,心情似乎很好,说道:“师兄其实只要说前一句就可以了。”

“......”

南岛默然无语。

乐朝天嘿嘿笑着说道:“师兄你要记得,以师弟的想法为风向标,才是一个合格的师兄。”

南岛看着这个天天借着师弟的名头耍无赖的乐朝天,叹息一声,说道:“那万一师弟想要师兄死呢?”

“师弟怎么会想要师兄死呢?”

南岛想了想,说道:“我以前有个朋友,喜欢看传记小说,里面便有很多这样的情节。”

乐朝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很伟大的想象力,我都没想过要师兄死。下次试一试。”

“.....”

乐朝天看着默然无语的南岛,又笑了起来,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当然开玩笑的,师弟自然不会想要师兄死。除非他不再是师弟了。那样的故事我也听说过,只是当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本就不可以用师兄弟来形容了。”

南岛听着乐朝天的话,沉思了少许,说道:“所以其实人世间的关系在存在的时候便是永恒的、永远恪守一切情感与准则的真诚。所谓的破格之事,无非便是已经没有了那一份关系。”

“破格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词。”乐朝天笑着说道,“只是有无之间,一刹之念而已。”

南岛抬头看着已经不可见月色,只有许多星光的天穹,轻声说道:“这样的话题似乎有些沉重。”

乐朝天依靠着栏杆,懒散地吹着将尽的秋风,笑着说道:“只是突然有所感叹而已。”

南岛看了乐朝天很久,轻笑着说道:“师弟似乎也有故事。”

“老头子何所之也有故事,陆小三也有故事,人人都有故事。活在人间便会有故事,出生时听到第一声惊呼的时候,故事便开始了,直到死的时候,最后一粒被扬起的尘土落在了坟墓上,也许故事才会结束。”乐朝天抬头看着天空,“人间万般,皆是故事。”

“确实如此。”

“所以师兄。”

“嗯?”

“你能讲好这个故事吗?”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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