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EP47:虚值剥离(1 / 2)

他不止一次地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活着, 或者为什么他们需要自己活着。在老师把他扔进地下室,他昏昏沉沉醒醒睡睡几天却始终没死的时候,就发现了——

或许自己跟其他人真的不一样。有时候他想说不定正如真昼那家伙的猜测, 其实他是外星人, 只不过误以为自己是人类而去模仿他们而已。

老师从不担心他醒不过来, 就算他在深夜的道场昏过去,第二天也是照样被砸到地上叫醒继续训练。

从地下室被放出来的那天,老师问他真的不会觉得饿吗, 他反应慢了半拍,才说那你会允许我吃东西吗?

他确实很累、很饿、但某种更为沉重的东西把他压倒, 那一摞照片被他攥在手心里, 然后将一切身体上的痛苦覆盖。

老师就在他面前划开自己的手心, 血顺着手指慢慢往下淌。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磨了磨牙, 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我没有替人养狗的兴趣。你最好记得——眼泪和求饶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他打不过老师。那天他放任自己被情绪支配,疯了一样跟老师从地下室打到道场, 最后他骑在老师身上咬住那个人的侧颈,硬生生咬破表皮尝到血味,然后松开手,重新站起来, 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

他咬着牙, 抹掉嘴角的血,说:“我是人。你给我记住,我是人!”

老师说你哪里像人?到处咬人的狼崽子罢了。

第二天老师破天荒地说下厨给他做点东西吃,他本来没期待过, 甚至觉得老师大概是想下毒弄死他的,但想来想去老师想弄死他远不止这一种办法。

虽然就结果而言老师确实是想毒死他,那之后他委婉地说老师还是我做点东西吃吧, 你不要碰厨房算我求你,不然咱俩迟早会一块玩完。

题外话,他确实尝试下毒杀老师,但是没成功,因为老师看起来比他还熟。

最后两个人都没饭吃,区别在于老师可以出去逛,而他被关在家里,实在饿的时候就睡一觉。

不管老师把他当成什么东西,他都不想变成他们想要的那个样子,老师每次那么看他的时候,他总会想起——

“我一定要喝这种东西?那个人知道你这么养我吗?”

“他答应过,没死就行。”老师是这么回答的。

老师在做某种实验。他很清楚,每次老师看他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医生的眼神。

以前医生拿他做实验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是说不会真弄死的,不用担心,不管毁坏到什么地步,以自己的技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都能恢复,看他的时候总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着的人。

小白鼠都能比他高人一等,至少每次那些小小生物快死的时候医生都会心痛,看他的时候就只有冷漠的目光。

医生会说去上学吧,别被人看出来,不然你就不用去了,他拖着身体往学校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掉,骨骼和血肉一起烂透,全身都好痛,同学跟他说什么的时候他也多半听不到。

久而久之大家就有了真夜君不是很喜欢搭理人的说法,但总有个声音锲而不舍地想接近他。

“你是生病了吗?”北小路真昼托着脸、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看他,“其实你听得清我讲话吧?”

“……”

“我家里是做医生的,老爸说你看起来好像生病了,要去我家看看吗?一直不舒服的话在学校里也很糟糕吧。”

“……我没事。”

“你看起来哪像是没事的样子啦!很疼吗?你家里的人不管吗?”

追着他的声音确实很吵,但要能听到点什么或许也是一种安慰,虽然……家里人?父亲和母亲常年不在家,他们也管不到那个人怎么教育他,在那个家里唯独不会有他的声音。

在学校的时候他总是睡着,老师被打过招呼,只会对他视而不见,那年有个新来的老师没听过他的事,每次都跑到他这里来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个老师最后怎么样了呢……啊,是啊,她在火灾发生的时候为了救出同校的学生,被压在横梁下面死了。

跟他有关的人,那个班级的人,偶尔能说上话的人,最后都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还有北小路,北小路的结局是——

“真夜,真夜,能听到我说话吗?”

有人把他晃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片红色,半身都被血染红的北小路真昼就在他面前,看到他醒来的时候北小路脸上是松了口气的笑容。

北小路真昼坐到地上,仰头呼气,说:“太好了,你还活着。”

……什么太好了?当时他没能反应过来,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他回到家里,医生把他叫过去,实验、实验、药物、药物,重复着对医生来说没有重复的研究。

他因为疼痛昏过去的时候还在想,要是有人能来救他就好了,但是不会有人来,就跟医生说的一样,这座小镇上没有人会看到这一切。

“没事吧?”北小路真昼拿手在他眼前晃晃,“我刚才被你吓到了,还以为你要死了。”

“这里是我家……”他说。然后越过北小路真昼看到他背后躺着的医生。

北小路真昼张开手,手里都是血,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害怕:“对啊,是你家,我有点担心你就来看看,不知道他要给你打什么东西,我就把那管东西按到他身上了。”

“……”

“结果他就开始满地打滚,明明是医生,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药吧?哪有医生会做这种事的,老爸经常跟我说医生是救人的,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是庸医……”

“北小路。”

“可是他要打电话给别人!他说我和老爸都得死,我好害怕,没办法,我就杀了他。用那把刀,就是那把他用来切你的手术刀,对,我杀人了……乌丸同学,我杀人了。”

没错,北小路真昼杀人了,就在他家里,就在他跟往常一样度过毫无变化的每一天的时候。

他拖着身体爬到北小路真昼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好疼,哪里都好疼,跟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样,但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谢谢你。”

天快亮的时候他对北小路真昼说你先回去吧,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打电话让别人来处理这件事。北小路真昼没走,就看着他打出了一个从来没打过的号码,他一直是接电话的那个人,这是他第一次对那个人说点什么。

他说:“医生死了。是我杀的。”

那个人没有多问什么,就说会有人来处理,让他待在家里别动。没有提过医生的实验,也没问他为什么杀了医生,就这么结束了对话。

就在那个人要挂电话的时候,他问:“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个人说,贝尔维·帕纳塔的研究并非出自他的授意,他会安排个新的医生来给他做检查,还有——

“你有杀他的权力。别让那些东西碰你了。没人会调查你,没人会为他报仇,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力。”

他挂断电话,回头去看北小路真昼,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北小路真昼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学校。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新来的医生说他的身体出了些问题,贝尔维·帕纳塔的研究确实让他变得跟普通人偏离太多,更加活跃的细胞活动让他以生命更快消耗为代价获得了某些东西,但以他的寿命……医生没说更多。

在那个银发老师来的第一天,新医生就离开了这座小镇,那应该算是逃离,就好像看到了死神。

医生是对的,老师从来到这里之后带来的东西就是死亡,贝尔维·帕纳塔的研究让他变得很难因为受伤和流血失去活动能力,老师好像对此一清二楚,或者说就是在没杀死他的情况下才发现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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