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混乱的钱币 货币战争(2 / 2)

卞锦轻嗤一声:“袁公能来此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冉左噎了噎,他是冲着袁充和沈靖的名头来的,谁知就来了沈舒一人。他也不是异想天开觉得袁充会来此,但袁充那么多的属官来一个,他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心情。

两人的话沈舒虽然没听到,但她一看冉左的样子也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卞互郎应当和冉互郎说了,吾要吉贝。”沈舒特地强调了一下,“吉贝树。”

沈舒开门见山,冉左却有些尴尬:“县君年幼不知这吉贝树的习性,它从未在江左种植过,且纺织也与织锦不同……”

“那就把农人、工匠都带来。”沈舒态度强硬。

“这、这……”冉左更犹豫了。

这简直就是在陪幼女胡闹!

沈舒又问道:“冉互郎除了吉贝布,还贩何物?”

虽然不知道沈舒为何突然换了话题,但冉左还是松了口气,赶紧道:“某还贩粮。”只要不胡闹就好。

听到这话沈舒眼前一亮。

如果说这世上什么生意最暴利,那一定是盐、铁、茶。

可如果说在乱世中最需要什么?那一定是人和粮,再加上作战要用的马和铁。

想想林邑国的位置,那是亚热带和热带地区,后世的粮食作物在此地都能一年三熟,确实是粮仓。

“我愿购冉互郎的粮,多少都可。”沈舒道。

可冉左却没那么动心:“某的粮不愁卖。”乱世之中粮食是最紧俏的货物。

沈舒却道:“大雍大治多年,有盛世之相,江左更是富庶之地,士族有庄园佃客无数,并不缺粮,庶民买粮也买不到冉互郎手中。”冉左的粮食量大,绝不可能卖给散户。

“时下南雍又无战乱,蓄养部曲的豪强也并不缺粮,冉互郎这粮只怕要到北地才能找到合适的主顾出手。”沈舒道。时下部曲士兵都是一边耕种一边训练,只要不发生战事军中是不太缺粮的。

“只是到了北地,本金怕是要再多两成不止。”沈舒说道,前世她是学会计的,成本核算是她的本行,运费在此时可是相当昂贵。

冉左一噎,事实确实如沈舒所说。

不然他为何想要与沈靖搭上关系?

“冉互郎做驵侩也有十载了吧,手中的这批粮也定能出掉,可之后呢?”

“县君如何知道这些?”冉左看着沈舒的目光复杂。

“我阿耶都督青徐二州,阿翁为尚书令,我从母为皇后,冉互郎觉得我为何会知呢?”沈舒不慌不忙地反问回去,其实她也不想表现地这么成熟惹人怀疑,可冉左明显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她如果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冉左绝对不会和她做生意。

冉左没说话,时下十岁出仕的士族子弟都有,士族子弟教养子女最喜品评时局。

见冉左不再有疑问,沈舒道:“冉互郎今日来见我是为我阿耶来的吧。”

冉左被说中了心思,他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坦诚道:“某心仪之人便是沈使君。”

不然他干嘛来?陪小娘子胡闹吗?

他就是看中了卞锦靠着沈舒得了祝放之的赏识,日后马匹再不愁销路,所以才愿意跟着来,想搭上沈靖这艘顺风船。

“冉互郎卖我也是一样的。”沈舒道。

冉左摇摇头:“这怎能一样?”

沈舒却道:“如何不能一样?我有彭县和两乡为封邑,冉互郎莫非以为我付不起粮钱?”沈靖也只是封县公,不是雍帝给沈靖的爵位低,而是南雍臣子的最高爵位只到县公。

“自然不是。”冉左摇摇头,沈舒绝对有钱,而且比大部分寒门和落寞士族都有钱,这点毋庸置疑。

沈舒带着幼子的执拗问道:“我既出得起粮钱,冉互郎为何不卖我?”

冉左皱了皱眉:“某敢问小娘子要这么多粮有何用?”

“待北伐大胜,可彭县到时必定被战火所毁,粮谷无收,人丁大减。我买粮一为活彭县之民,二为建我之庄园。”沈舒没有隐瞒,“我从卞互郎处买了不少奴隶,到时都会迁往彭县,彭县之民和这些私奴都是人,要穿衣要吃粮,所以我要吉贝和粮。”

冉左看沈舒的眼神一下子变了,这就是贵女和普通小娘子的不同吗?

“我阿翁教我民为国之根本,为人者要常怀仁爱之心。”沈舒一脸认真,说话间又变成了天真的小女孩。

“县君大义。”冉左一揖赞道,建庄园蓄私奴这都再正常不过,没有问题,但沈舒居然愿意将彭县百姓一起养了,这就很震撼了。

当然他从商人的角度看更觉得沈舒是冤大头,但他不能说。冤大头越多,他赚得才能越多。

他还以为是个心思多深沉的小女郎呢,合着还是幼女天真,这一句话就全暴露了。

“冉互郎不用赞我,我就算买再多的粮也不可能活一县之民,不过是尽己所能罢了。”沈舒谦虚道,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她除了需要钱,需要人,还需要名,因为只有前三样加在一起她才能有权!

北伐在即,她想要的不只是权还有人命。

“如此,冉互郎愿意卖粮给我了?”沈舒问。

“自然。”冉左道。

“冉互郎也愿将吉贝树和农人工匠从临邑带来?”沈舒又问。

冉左呵呵笑道:“县君是慷慨之人,某也不是失信之人。”

听到这话,沈舒很愉快。

当即沈舒就要了冉左手中的所有粮食,她并未和冉左商议价格,因为此事她对南雍的物价并不了解,她需要问袁充借人来谈判。

可冉闵却提了一个要求令沈舒极为疑惑。

“县君,某有一请。”冉左道。

沈舒道:“冉互郎请讲。”

“某不要钱,小娘子最好能以旧钱交易,以物易物也可。”冉互郎道。

这话沈舒听得稀奇:“为何?”

见沈舒真的不懂,旁边的冉左和卞锦互看一眼,纷纷苦笑,这位小娘子不会到现在连钱都没见过吧。

沈舒当然见过钱,有太子送她的战国玉币,有雍帝赏的金锭和制作精美的铜钱。至于流通的钱,她确实没见过,因为她买东西不用自己付账。

“县君可能不知,本朝发行的五铢允许私铸,质量参差不齐,所以民间交易都以直百五铢、五铢、女钱等前朝旧钱交易。”卞锦苦笑着对沈舒解释道。

沈舒一懵,在她的认知里,钱的铸造权都应该是被牢牢把握在国家政府手中,怎么还能允许民间私铸呢?

果然她对南雍的荒唐程度有了更高的刷新。

雍帝铸造的钱换句话说就是典型的劣币,良币逐劣币,自然被弃用了。

沈舒轻叹一口气,这个时代不止官制乱、社会乱,经济乱,连货币都乱。

“我知了,这些都可议。”沈舒点点头,没有勉强。

她深知货币属性对于商家的重要性,前世汇率的一点点波动就能引起轩然大波,虽然这旧钱和新钱之间和汇率没关系,但也有相似之处,都是拿一种钱换另一种钱。

冉左没想到沈舒这么痛快,立刻拜道:“某多谢县君!”

沈舒回去的时候对着杨子野问道:“北魏铜钱也这么繁杂吗?”

可杨子野的回答却出乎沈舒预料:“北魏无钱,钱极少,民间皆以物易物,甚至裂步为钱。”

沈舒觉得不对:“北魏不铸钱吗?”

“奴不知。”杨子野摇摇头。

沈舒又问:“北魏不用旧钱吗?”

“奴亦不知。”杨子野接连回答不出,有些惭愧,“奴没罪时只有五岁。”

沈舒点点头,没有再接着问。

她回去后第一件事就让人将袁家能找到的所有钱都拿来,结果她彻底傻眼了。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得有十几种。

沈舒一时间沉默地说不出话来。

“为何这么多?”沈舒忍不住问道。

李妙华倒是清楚一些答道:“这百年战乱频发,各个朝代都有铸钱,这里最早的是汉五铢,到今日也有数百年了,最近的则是陛下铸造的天和五铢。”天和是雍帝的年号。

一手拿起汉五铢,一手拿起天和五铢,沈舒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商人百姓都不愿用天和五铢了,质量太差了!

同样都是五铢钱,天和五铢比汉五铢重量要少三成不止。

让他们当同样的等价物交换,百姓又不傻好吗?

沈舒揉了揉眉头,她将汉五铢放下,又拿起一枚天和五铢,结果好笑的是这两枚重量也不一样。不仅是重量,连花纹、铸字都有差别,而且明显左手的更精良也更重一些。

“您左手的应当是官铸,右手的则是私铸。”李妙华道。她领过月钱,自然知道这些,同样是五铢钱她们也想要汉五铢而不是天和五铢。

这私铸如此泛滥就肯定不是违法,而是雍帝允许的。

沈舒这下真的不知该怎么评价南雍的货币政策了,就这么乱的货币体系,没灭国真的厉害!

不是,她就不明白了,就没人重视一下货币吗?

还是觉得没必要?

她真的很想给南雍的官员每人发一本后世的经济著作,实在不行发一本货币战争也行。

沈舒倚靠在凭几上,眼中盯着面前的十几种铜钱,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南雍如此乱的货币,她若是不做些什么才是可惜了。

南雍有钱,北魏无钱,这其中倒是颇有文章可作。

沈舒看着右手轻轻抚摸着桌上的铜钱,她想要钱,有什么比自己造钱更快呢?

若天下都用她所铸的钱交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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