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骁走后，我在茶馆里静坐了一会又开始泡茶。

烫杯、置茶、洗茶，泡茶一系列动作结束后，我托起茶盏饮了一小口。茶水在我嘴内回荡，与味蕾碰撞。我看着茶叶吸水舒展，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慢慢回味着茶香，然后将茶水徐徐咽下。

不久之后，敲门声响起，我知道我等的人来了。

“进来。”我开口道。话音刚落，门外的人便已经转动门把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千烨。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西装，里面配着灰色的马甲。他在我对面坐下，脸上并没有以往几次见他时的不满和愠怒。我将刚刚泡好的茶递了一盏给他。他接过后慢慢喝茶不语。喝了几口后，他放下茶盏。看着我，缓缓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傍晚。”我如实回答。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千家用错了方式。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把你藏在星墅那么多年，让你没有朋友也没有社交。”千烨语气沉重。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开口:“现在，你父母的事情已经处理了，你也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让人拟一份声明，说你从国外回来，被千家正式收养为女儿。这样，你就可以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正常生活工作，交友恋爱。”

“所以，你认为我不回千家，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放下茶盏，看着他明亮的眼睛。

“千雪，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千烨皱起了眉。将右手放在桌上，身体后倾。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看着他淡淡地说。

“呵呵……说来说去，还是那姬贤！好，今天就算我退一万步，以千家的名义把你送进皇宫，想办法让皇室接受你。我问你，你会开心吗？永远生活在牢笼里，就是你想要的吗？”千烨咄咄逼人地问着。

“心缚枷锁，哪里都是囚牢。”我看着手中的茶盏，默默地说道。

“什么意思？你就这么想离开星墅，离开千家？！”千烨觉得我仍是想要摆脱他，摆脱千家的束缚。

“我是想说，你永远也给不了我想要的……”我抬头凝视他。“如果我说，我想要时光倒流，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也从来没有在星墅生活过，芳姨从未把我带来九州，我的父母从未落入歹人的手里，而我仍是那个备受父母疼爱的小女孩。如果说，我想的是这个，你能给吗？”我的神情麻木，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过多的神采。

“千雪……”千烨一听到我说这些，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睛说道:“你知道，时光不能倒流，那些留在记忆里的痛苦，只能慢慢消化，别无他法。”

“既然时光不能倒流，那么我告诉你，千雪也已经死了。她已经死在了沉船湾，死在了那冰冷的海水中，再也回不来了。”我看着千烨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千烨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有疑惑有心痛，有无奈又有愤怒。

“我想，从今天开始你应该看着我的眼睛，尝试着叫我Iris。或许这样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才有意义。”说完，我冲他微微一笑。

许久，千烨才反应过来，他的胸口似乎有千斤重物，压得他透不过气，开不了口。此时他觉得眼前这个一身白色唐装的短发女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在星墅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女孩，仿佛只是一个替身的娃娃，而现在微笑着看着他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她。她虽然笑着，但心中却似有万分悲凉。她礼貌客气却实为清冷疏离。她要他叫她的真名，那个她从来绝口不提的名字。此时她拥有了这个名字赋予她的力量，来自她亲生父母给她的爱和力量。在这一个名字里，她仿佛无所畏惧，坚不可摧。

“Iris……”千烨第一次叫她的真名，嗓音沙哑，脸色沉沉。“所以你是下定决心要和千家断绝关系？”千烨质问我。

“这个问题，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我浅浅一笑。“千家亦或是皇宫都不是我想扎根的地方……”

我和千烨的见面不欢而散，他没有说服我重回星墅，我也没有打消他放我自由的念头。这么多年，他对我的保护已经成了刻在骨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