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6

身体按照惯性前倾的那个瞬间, 爵爷想，我得好好教育这个小子, 怎么能动不动就急刹车呢？

然而在年轻人转过头来，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时，爵爷又忍不住得意了下。

惊讶了吧，惊讶就对了。

毕竟别人告诉我，贝克汉姆能重回曼联，我也很惊讶。

年轻人显然沉不住气，在和他对视两秒后，就试探道：“您之前不是说……”

“对啊。”爵爷点了点头，“我是说了啊。我还记得你说，如果我不乐意，那个家伙永远别想重返老特拉福德。”

老人这副“我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的口吻, 让年轻人不敢说话了。

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啊，更不用说指责老人朝令夕改, 反复无常、朝秦暮楚……

他是如此地沉默，老人反而十分满意，因为他知道这小子在顾忌他的脸面, 也不敢主动询问他。

他索性解释道：“小子, 你认为怎样才是一家成功的俱乐部呢？”

成功的俱乐部？

唐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行硕大的字母——

皇家马德里。

在他心中，皇马已经定义了成功。

鲜少有球员, 能拒绝皇马的召唤，在同行眼中，它们的运营是如此成功。

那皇马，又或者说弗洛伦蒂诺是怎样做到的呢？

他能想出的答案, 只有——

“竞技上去追逐任何一座可以赢得的冠军，商业上去吸引任何一位可以提升影响力的球星，媒体上去制造任何一种可以吸引眼球的话题。”

爵爷听了，不由地挑了挑眉，敏锐道：“你心中，最成功的俱乐部，是皇马的模式？”

令爵爷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摇了摇头。

爵爷不快道：“别骗我，你已经把皇马写在脸上了。”

“我是想到了皇马，”唐某某坦诚，却认真解释：“但我也想到了曼联。事实上哪怕弗洛伦蒂诺在竞选成为皇马主席，并为皇马先后带来菲戈和齐达内，甚至赢得了欧冠。

但我认为在那个时期，他们还不是那艘银河战舰，我是说，这艘战舰还缺少了最重要的星光。

而那些星光，是您亲手送给他们的。”

说到这里，唐某某和爵爷四目相对，认真道：“您曾经说过，如果让您再踢一百次，那只鞋子也不会打到大卫的脸上。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身为一名曼联球迷，我当然也和其他球迷一样幻想过——

如果那只鞋子没有砸到大卫的脸上，又会发生什么？

我想，冲突还是会发生吧。

即使不是以这种戏剧化的形式，也会用另一种方式。

而当大卫远赴伊比利亚半岛，举起那件纯白的23号球衣的那一刻，皇家马德里的影响力，再也不只是局限于西语世界，哪怕是在中国和美国那样的足球沙漠，哪怕是平时完全不关注足球的球迷，也因为大卫，知道了皇家马德里，知道了银河战舰，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支球队。

但我并不认为您放走大卫的决定，是错误的，哪怕他关系到我们三分之一的商业营收。

因为我们是曼联。

因为您是弗格森。

我们是能创造巨星的球队，我们也是能赢得冠军的球队。

事实上我们的确做到了——

在过去的20年，我们是足坛商业和竞技平衡得最好的球队之一，能和我们媲美的，只有皇马、巴萨。

前者得到了您舍弃的狮队长，后者则是耕耘等待20年，同时幸运地得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潘帕斯雏鹰。

所以我很清楚，大卫在足球的世界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影响力，但我可以向您保证，那天我对您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

如果您不想让大卫回来，我甚至不会让他出现在老特拉福德的看台。”

这番话，唐某某说得是如此认真，可当他说完，脑袋就“啪”地挨了一记。

他捂着脑袋，懵逼脸地看着爵爷，他哪里说得不对吗？

“你小子想太多了，”爵爷很认真地听完了他说的话，也很认真地揍了这一巴掌，“我没有在试探你的决心，我只是改变主意了！”

唐某某：“……”

您居然真的朝令夕改、反复无常……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爵爷微微抬高了下巴，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肩负起他心爱俱乐部的孩子。

“如你所说，如果以球迷的视角，定义成功，那么怎么也轮不到皇马，毕竟在千禧年后，他们只赢得了一次欧冠，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杀入过决赛。

可如果以俱乐部经理的角度，我不得不说，他们很成功。”

爵爷说到这里，就看向眼前认真聆听的年轻人，“小子，我们这个赛季赢得再多的奖杯，我想很少会有人将成功归功于你，因为我们投入了，巨额投入了。

虽然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但在世人眼中，这只是我成功的延续，或许也有球员的功劳，比如你寄予厚望的莫德里奇，或者被球迷们期待的卡卡，他们最后才会想到你，想到这个夏天的疯狂。”

唐某某点了点头，但他想告诉爵爷——

我不在乎啊。

我只是一个曼联球迷啊。

然而，爵爷说：“如果你想得到世人，或者说你的家人的认可，那么你就要在商业上，也大大地向前迈进一步。

我上次告诉你，我不希望大卫回来，那是身为我个人的私心。

而你当时的回答，也让我非常开心，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认同。

但身为这家俱乐部的经理，身为你的雇员，我认可吉尔的判断，他的回归，将在足坛，甚至是整个世界，引发巨大的轰动，甚至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唐某某知道爵爷说的是对的，毕竟他已经见证过一次“游子归家”在足坛引发的疯狂了。

而对象如果变成贝克汉姆，只会引发更大的轰动，甚至会像贝克汉姆加盟皇马和洛杉矶银河那样，成功“破圈”。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当贝克汉姆重回老特拉福德，以吉格斯、斯科尔斯为首的曼联人，也会在官宣的那一刻，为他疯狂续命，甚至就连卡卡，可能也会乐见其成。

毕竟贝克汉姆虽然管教儿子的本事不怎么样，可他的人缘是没得说的。

但他只是沉默了几秒，就挤出了一句话：“是吉尔跟您说了什么吗？如果是，我想说——

身为经理的您，不应该让身为主教练的您，感到不快。

滚蛋的大卫不值得，被赶出家门的我，也不值得。”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没有他这只“南美蝴蝶”的影响，贝克汉姆将在遥远的法国，在巴黎圣日耳曼，带着不舍，挥别球场。

而仅仅在一天之后，眼前的老人，将在老特拉福德的掌声中，带着奖杯、不舍，和爱徒斯科尔斯一起退役。

他懒得去思考贝克汉姆有没有看那场比赛的转播，也不想知道他是否会羡慕他的好兄弟斯科尔斯，他只知道这才是“历史”，才是爵爷应该作出的选择。

他为什么要为了纯属虚构，并不存在的“家人”，让这位71岁的老人，受委屈呢？

他宁可放弃这一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眼前“受委屈”的老人，竟然笑了。

不但笑得极为开心，还揉了揉他刚刚挨了一记的小脑袋。

“你说得很对，身为经理的我，当然不能让身为主教练的我感到不快。

但当那个滚蛋的大卫，向身为主教练的我道歉后，我想我也应该大度一点。”

什么？

我们小唐主席的眼睛，都因为此刻听到的内容，睁大到了极限。

“上次不是被记者拍到了吗？”爵爷轻描淡写道，“那小子是我执教过脸皮最厚的球员，他在接受采访之后，就主动发了短信给我。他说他可以接受暂时地被驱离，被放逐，但他不希望成为一个永远无法回家的孩子——我必须告诉你，当时不是我赶他滚的，是他自己想滚的。”

唐某某听到一半时，表情已经变成了：=口=。

贝克汉姆不愧是贝克汉姆，不但话术了得，脸皮厚度更是惊人！

等听到后面时，小唐主席的表情，也变成了：→_→。

他想说：Sir，您这还是耿耿于怀啊，既然在乎，又何必原谅他呢？

但他显然演技不佳，爵爷刚刚为他顺毛的手，顺势就改为敲了一记爆栗，力度也足以让他可怜巴巴地双手捂头。

爵爷看着他耍宝的表情，哼了声才说：“我刚刚说了，这小混蛋脸皮很厚，所以这几天来烦我的人也很多，已经让我烦不胜烦了。

我也厌烦了什么球迷的期待，我也不相信他能帮我们赢得更多的冠军，但我还是同意了。”

“那是因为什么呢？”

唐好奇地问着，心中反而有些羞赧地猜测，是不是因为他呢？因为营收，因为那些话题和流量？

“因为他是曼联的一员，他是我们的家人。”爵爷淡淡道，“他曾经为这个俱乐部奉献了自己的青春，他曾经为这个俱乐部赢得了荣誉，他曾经为这个俱乐部流过血泪。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他从未忘记我们。他在任何一个场合，都会说自己是曼联人。他在任何一个时刻，都会关心我们的成绩。他也在等待任何一个返回老特拉福德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也为当年伤了球迷的心，向我郑重道歉，并告诉我，他希望回到老特拉福德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时，可以重新和球迷们建立亲密的连接。

我想，让他穿上红色的球衣，让他再次踏上绿茵场，让他再次感受到球迷们的欢呼声，让他再次享受到足球的乐趣。不但会让他有一个完美的谢幕，也会让球迷们拥有一个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