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爱人(23)(2 / 2)

这个诱饵的诱惑力很大。

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更何况港口Mafia盘踞横滨多年,严重影响了异能特务课的威信。

只要赈早见宁宁死亡,整个关东乃至里世界都会经历一次大洗牌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夏目漱石不置可否地笑笑,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刚就任没两年,还格外年轻气盛的后辈。

他只指出一点:“那么不出一个月,你就该从这个位置下去,然后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就像上一任那样。”

闻言,种田山头火叹了口气,无奈地附和一声‘您说得没错’,他将扇子收拢敲在掌心,无可奈何地认下了这句话。

他忌惮那名少女首领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一点。

“我知道,夏目先生。让英雄对付英雄,好汉搜查好汉不失为一种抑制Mafia组织生长的方法,但同时我也知道,这是赈早见宁宁,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所以。”种田山头火顿了顿,年轻的长官讪讪,自叹,“这不是向您求助来了吗?”

夏目漱石莞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的,心思都沉得快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比下去了。”

男人说着,摇了摇头,愈发无奈。

他眼里也多了一份年长的叹息:“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种田山头火呵呵一笑,也不遮遮掩掩了,恭敬地弯了弯腰,说道:“是。据我所知,赈早见宁宁从来不是冒进的性格,她之前的手段虽然激进,但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方法去处理剩余的敌人。”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

种田山头火停顿数秒,再看一眼远方狰狞的乌云,还是放弃委婉,说出了他真正要问的问题:“赈早见宁宁为什么有意挑起第二次战争?”

夏目漱石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惊叹于年轻的后辈的敏锐侦查力,心里笑着感慨横滨后继有人。

“她不是要挑起战争,种田。”夏目漱石说:“她只是想清理战后余波,用最快的速度保证横滨内外稳固如山,这样她就可以保证一些人的安全。”

尽管这样在外人看来与挑起战争无异。但夏目漱石知道,是枝千绘只是不想错过战争末期这个肃清机会。

“……什么?”

种田山头火脸上的表情一刹那变得尤为古怪,连本来到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这幅模样反而是让夏目漱石笑了:“觉得很意外?”

“不……”

种田山头火一只手撑着额头,面露难色,听见夏目漱石的话,他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意外赈早见宁宁居然有想保护的人,还是该意外她的手段激进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都明白,一旦赈早见宁宁查获将要对付的势力名单,无论这些势力的大小,她都会一个一个铲除。

同样的事她在两年前就做过。

如果说那位首领是为了她的组织还能理解,但是说那个从战争时期就极度嗜血的‘怪物’居然是因为想要保护谁而这样做……

“哈,夏目先生。”种田山头火仓促地低笑一声,将不可置信压在喉咙深处,又换上从容的长官一面来:“您的消息实在是惊到我了。”

夏目漱石瞧见了他眼底深藏不住的担忧,这位早已预料到今日的男人深深地、成胸腔吐出一口浊气。

他像是在对后辈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不用太过担心,种田。”

“宁宁也许永远无法意识到自己恐虐的一面,但是好在她已经有了束缚的枷锁。”

“有那些孩子在,生而为怪物的赈早见宁宁就算内心深藏的爪牙已经尖锐到能撕碎一切,也会努力的伪装下来,去守护她的「心」。”

与此同时。

中原中也穿梭在城市的街道里,浑身上下附着浓厚的暗红色,这一刻他将重力发挥到了极致,浮空加速,在高楼大厦之间飞速行驶。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确到极致的重力控制和高速移动超过了生理极限,中也呛了一口气,差点因为没控制住自己而跌倒。

嘴里渗出一丝铁锈味的腥甜。

但中原中也没有停下。

一道流光在城市间穿梭。

暗红色如同涌动的烈火包裹全身,中原中也就是火芯,燃烧理智也要更快一点。

他的脑海里闪过走马灯似的记忆闯开一扇扇记忆的大门之后,最后那道巨大的恐慌犹如倾盆大雨临头而下。

中也一直都无条件信任是枝千绘。

对他来说,是枝千绘的重要性可以优先过生命,无论少女下达什么命令,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他不是不知道是枝千绘在万众瞩目下强抢他的理由,是枝千绘也亲口告诉过他,当时还是幼崽的荒霸吐实验体在港口Mafia眼里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彻底销毁,避免被作为对付组织的武器。

要么夺走驯化,成为组织手里的活体巨像。

是枝千绘选择了后者。

后者是最优解,只要拿到了中原中也这个人造异能安全装置,港口Mafia的武力权重会再上一层楼,这对于当时打响的里世界战争来说是绝对优势,所以是枝千绘选择了后者。

少女告诉他这一点的时候没有丝毫遮掩,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但她脸上的那种表情中原中也太熟悉了。

中原中也是是枝千绘的野心。

他的存在,就是是枝千绘征服世界野心的起点。

中也知道这一点。他从不会对是枝千绘的任何谋划做出阻拦,他只会服从,因为他是首领的武器。

但是擅自闯入港口Mafia来找他的那个少年在看见他之后,沉默着告诉他,他也是是枝千绘发生改变的原因。

江户川乱步说。

是枝千绘视他为心中重要的珍宝,想给予他最好的成长空间。而非一个武器。

那一刻,是枝千绘说过的话如同顽石,击中了中原中也内心名为‘忠诚’与‘服从’的大门,让他头破血流,振聋发聩。

【这是让你稳定名属赈早见的必要条件。】

【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中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人带走。】

【所以只好努力一下啦。】

为此少女一改作风,回到了之前擅长的杀戮领域。

为此少女手段激进,不惜用最暴虐的手段也要清扫战后潜藏的敌人。

为此是枝千绘……

‘——飒飒!’

一阵冷风掠过耳边的橘发,没有扎起来的橘发头发被吹得飞舞,中也愣了一下,下意识仰头看去,瞬间,瞳孔收缩如针!

记忆里的画面轰然苏醒!

好像时间回到了两年前一样,与刚刚诞生的荒霸吐幼体看见的爆裂色彩一样的,此时中也的瞳孔里也轰然倒映出同样的凝聚能量。

那团给予人极大恐惧、旋涡般卷动一切的能量犹如天坠陨石,悬挂于天幕之上,在构筑的巨大光圈中压缩浓缩凝缩——

“那一招……”

中也喃喃自语,忽地瞳孔震颤,猛地抬头看向天击之下的身影。

呼啸的风声彻响耳膜,办公室的窗户开着,桌上的文件被涌入的风卷了一地。

坐在桌前的青年看着,额前垂下的两缕头发被风吹起,拂过看似无动于衷的紫红色眼瞳。

他的目光像是呆滞,但又紧紧地盯着落地窗外的那一幕,一双眼睛里倒映出窗外刺眼的能量光,其他一切都在黯然失色。

你在犹豫什么。

森鸥外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是自己的心音。

你在担心她吗?

又是一句。

森鸥外机械地转动眼珠,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开,但他发现窗外的光实在太亮,让他移不开眼睛。

她在利用你。

内心名为理性的声音在说。

你知道首领要做什么,首领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明显:她知道你背后主使是谁,却明知故问地向夏目漱石介绍你;港口Mafia战后权力滔天万众瞩目,却将你安排在了风口浪尖。

就连她因你而杀死的那名干部——

你知道的,她在试探组织内部的人心,试探异能特务课对她的评价,她要清洗一切不服从她权力的人。死去的只是其中之一。

你见识过的,不是吗?

赈早见宁宁的野心和手段,连夏目漱石都要略输一筹。

她在利用你。

你只是机械上的一枚齿轮,随时可以替换,对于赈早见宁宁来说你存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她与夏目漱石的对峙。

理性的声音孜孜不倦。

仿佛是森鸥外在告诫自己。

她才是你们之间的主导者,一切主权都在她手上,你所拥有的一切机遇都是来自她。

而等她赢下这一筹,你不会活着。

赈早见宁宁不会容忍背叛者。

名为理智与最优解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肆虐,刚刚萌芽的感情无法占领上风。森鸥外放在桌面上的手五指蜷曲,收紧,扣入掌心。

森鸥外再次看向了窗外。

落地窗玻璃上挂着大颗大颗透明的水珠,眨眨眼的时间,那些水珠多了起来,很快汇聚到一起,顺着玻璃滑落。

下雨了,磅礴大雨。

密集的雨水敲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色,只有冷风裹挟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一地纸张。

一道白光骤然映亮森鸥外的脸。

‘——隆隆’

雷声接踵而至,天空上,乌云云层中雷电翻滚,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一道接一道的雷声沉进了森鸥外心里,本来安定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突兀地加速起来。

那些暗杀者他知道。

早在暗杀者进入横滨之前,港口Mafia的情报网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不出三个小时,四名外来者的资料就摆在了是枝千绘案桌上。

森鸥外去汇报的时候看了一眼,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留了个心眼记下来了。

三名原特一级危险异能者,被收编成为了如今是枝千绘敌对组织的家臣,还有一个是外籍杀手,大概是用来在暗杀成功后顶替身份,不让最后的案件落到本家身上。

当时森鸥外没有在意这个。

他想着是枝千绘那么精明的人绝不可能放过这些外来者。

不提是枝千绘自己就是个强大的异能者,更何况她手里还有中原中也这张牌,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刺杀。

……那么。

如果是首领故意的呢?

又一道闪电劈下。

亮光映在青年脸上,照亮了那双缩小的紫红色眼瞳。

森鸥外恍然惊觉,眼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首领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这一点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具体来说,大概是在她夺取荒霸吐前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流传港口Mafia首领病入膏肓的传言了。

但当他接触到少女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是枝千绘的身体状态确实很差,各项指标都远低于正常人,但如果是作为一名异能者,她又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就好像她状态差不是因为病重,而是因为什么事情付出的代价。

——什么代价?

森鸥外突然猛地站起来,两步并三步走到窗户边上,五指紧紧钳住窗沿,顶着卷进来的大雨看向外面。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脸上,森鸥外清醒地明白了一件事。

是枝千绘的身体状况大约是出自两年前和超越者搏斗时留下的旧疾,随着里世界战争开打,她越是使用异能,这份旧疾愈发病根深种。

今天单独面对三名暗杀者她肯定需要用到异能,而这样绝对会加重病况,身体状况直线下降。

那么,这样做是为了拿自己作诱饵?

森鸥外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是枝千绘的想法。

这不是最合适的手段,但这个方法确实最有效,也最迅速。

——但是,为什么?

——这个诱饵又是在钓谁?

谎言或者其他手段也不是做不到瞒天过海,而且这个方法太不稳定了,稍有不慎是枝千绘就可能会死。

森鸥外却笑了。

代价。

使用异能带来的代价,也就是肉眼可见的身体状况变差这件事是一件切实的、极度具有真实性的谎言。无论用医疗器械还是异能探查都只能得到是枝千绘给予的那个答案。

港口Mafia首领重伤虚弱,多么诱人的事情。屈辱签下投降书的门阀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他们敢动手,那就是上钩了。

手段激进、直白、但是相当有效。

大概不仅于此吧。

森鸥外想。

他顶着雨,目光紧紧锁定远方那片波动着巨幅能量光的方向,发丝间流过冷凝的光。

前不久首领还让他安排和异能特务课的交涉行程,这个环节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含义。

那位首领……

赈早见宁宁……

森鸥外低敛眼眸,睫羽上的雨珠颤颤,掩盖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呼啦啦!’

一阵狂风迎面吹来,裹挟的雨水挂满森鸥外的黑发。

汹涌入室内的冷风卷起地上的文件,把它们吹起来了。森鸥外像是深夜被困在暴风雪时的深山里,望着雪花呼啸,守在理性的洞口张望外面一片灰蒙。

忽然,一张纸被卷出窗外,森鸥外下意识伸手去抓,伸长手后,露出了袖口的一截白色。

森鸥外愣了一下。

他看见了手腕上的绷带,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轻巧的笑音犹在耳边,还能记起那份低温的触感,指尖滑过时留下轻微的酥麻刺痛感犹如缠绵大脑的怪核之梦,时隔多天依旧清晰可闻。

【这里绑上绷带我也是能看见的。医生。】

洞察、体贴、纵容般的。

少女没有戳穿他故意展示出来伤痕是怎样一种小心思,反而报复性地,在他与干部结仇的第一时间替他报仇。

就像那句流言。

首领青睐森秘书。

他打上了绷带。

似乎是知道这样也会被看见,所以顺着少女的话去做了。

森鸥外握着那张纸,看着手腕上的绷带,垂下头佝偻着上半身,声音干涸嘶哑,近乎仓惶地笑了。

【取得信任之前要学会收敛野心。】

【不会有人因此杀你,也没有人敢杀你。】

【我呀,想培养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干部。】

那名少女首领精确到像是知道他的全部野心和贪婪一样,以共犯般的态度,邀请他成为野心家的一环。

——他究竟应该视那名少女为什么?

森鸥外问自己,向来以虚伪到无可挑剔的完美伪装示人的青年此刻狼狈的、像是刚刚被从深海里拉起来一样,在窒息的情感涌入时大口大口呼吸。

以野心加冕为王拿下里世界战争胜利,在港口Mafia中一言堂的首领?

不惜拖整个横滨下水也要夺取权力,彰显着武力与阴谋的暴君?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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