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兔兔认真地数了数自己兜里所剩无几的点数，将它们全部用来在食堂购买了最豪华的套餐，将热乎乎的饭菜打包好，带回了小木屋。

兔兔郑重地在小木桌上一一摆放好, 然后招呼发财来吃。

“发财, 开饭了。”兔兔喊道。

“嗷——”穿着蕾丝红绿裙子的巴掌大的小土狗飞奔而来, 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兔兔之前特地为它制作的狗狗椅子上——它小小的身体刚刚好容纳进去, 高度和桌面齐平，吃饭很方便。

兔兔温柔地将口水兜系在了发财脖子上，随后一脸严肃地进行了分餐, 将最大块的肉放在了发财的碗里, 差点都盛不下了。

“嗷嗷！”发财着急道。

英砸我吃不下那么多肉，你平时还要上课, 很辛苦的, 还是留给你自己吃。

兔兔眼眶微微湿润。

想到了小时候发财总是默默守在他一旁, 包容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一守, 就是十八年。

他吸了吸鼻子，倔强道，“我以前总在想, 赚了大钱，就要和发财你大吃大喝，永远也不饿肚子。但是我想明白了, 何必等到赚大钱，现在就可以。再穷也今朝有饭今朝饱。”

“发财, 你就满足我吧。”兔兔祈求地望着发财。

发财怎么可能拒绝兔兔呢。

它摇了摇尾巴，低下头就闷头狂吃，大口大口吃肉, 咕噜咕噜的，吃得无比香。

兔兔温柔地摸了摸发财毛绒绒头，指尖传来发财的温度——明明是热的啊。

发财于一个桃花盛开的春天将他从溺水中救了起来，可以说，他的二次生命，来自于发财。

发财就是他生命中独一无二——身披五彩圣衣，脚踏七色祥云的盖世英雄。

摸着摸着，兔兔的呼吸就变得急促，嘴角微微颤抖，他拼命，拼命想要抑制住内心的哀伤，但是心脏就像是一个破了洞的风箱，稍稍一动，就发出哀鸣。

潮水般的难过淹没了他，滚烫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完全止不住。

发财埋头吃肉的动作顿时停住了，肥肉从它的嘴里掉了出来也完全没有注意，他他头看着兔兔泪流满面的样子，焦急地从狗狗椅中一跃而出，跳到在小木桌上凑近了兔兔担忧地查看他的情况。

“嗷嗷嗷。”

英砸怎么了？怎么哭了？又欠债了？学习被老师骂了？——在发财眼中，兔兔最近最大的烦恼无非就是欠债和学习。

兔兔不愿意让发财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一下子将发财紧紧地抱紧怀里，满心的眷恋和不舍。

“嗷嗷嗷？”英砸怎么了？是不是有坏虫欺负你？

发财挣扎着想要扒拉出来，不看到兔兔的表情它不安心。

“发财，”兔兔哽咽道，“你知不知道，你、你死了呜啊。”

兔兔抱着发财嚎啕大哭，难过得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了。

发财则愣住了。

它努力地立起身体，用粉嫩柔暖的肉垫摸了摸兔兔的脸的温度——微凉。

是眼泪的温度。

但没发烧啊。

发财狐疑地嗷了一句——“英砸，你是被什么神棍忽悠了吗？是不是让你买开光护身符了？”

“才不是。”兔兔难过道。

在兔兔的解释中，发财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下巴掉在了地上，“嗷嗷嗷？！”

什么？！我死了？我竟然是个鬼东西？！

发财惊奇地抬起自己的一只爪爪低下头看看，又追着自己的屁股转了几圈，似乎想要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存在。

“所以……我现在是个啥？”发财狗脸呆滞，怀疑狗生地一屁股蹲在了桌子上。

“我也不知道。”兔兔抹抹眼泪诚实道——按照刀刀鸭的说法肯定不是活物就是了。

“那兔兔你呢！你不是也可以自由进出黄泉吗？你……你也……”想到这里，发财再也坐不住了，着急地团团转，不停用爪子感受兔兔的存在，恨不得下一秒就确定兔兔的安全。

“刀刀鸭说我是正常的，我能进来好像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也许和我是帝蝶有关？不太清楚。”兔兔解释道。

“呼——那就好，那就好。”黄色小土狗瞬间跌坐回桌子上，非常人性化地抬起爪爪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表示松了一口气——就算是有未知的危机，它下意识想到的还是守护了一辈子的兔兔。

“一点都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想到发财你会消失，心就像被钝刀子一直在割，发财，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兔兔一脸祈求。

命运就像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将兔兔绑在了拷刑架上，一刀一刀地凌迟，任由他血液流尽，痛不欲生。

发财看着兔兔难过的样子眼里闪过心疼，它轻轻拍了拍兔兔的手臂，安慰道，“嗷嗷。”

英砸，别难过啊，这有啥，我还在呢，你看兰姆、甘嘉元他们，死了千年万年，做鬼不还潇潇洒洒，活得好好的吗？

“但是刀刀鸭说黄泉正在逐渐虚弱，黄泉一旦消散了，世间就再也没有黄泉了，也就没有容纳灵魂的地方了，所有的灵魂都会归于尘土。”

黄泉之外，天地不容。

发财也会消失的。

“嗷！嗷嗷嗷嗷。”

害！英砸你想岔了。我还很庆幸我是个鬼东西，不然我怎么有机会陪你长大？送你上学？

按照正常狗子的寿命，在陆飞英爷爷去世的那一年，发财也该老死了。

“嗷嗷嗷！”

你想想，我比一般的狗子寿命增长了一半了，整整一半诶！我还能打猎，让咱们哥俩在荒年也活了下来，这一切，都是鬼东西的好处啊！

兔兔原本哀伤的表情停住了，他抬起了湿润的睫毛，怔怔地望着挺起小胸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死亡的发财。

发财身上有一种土匪气，还有种无惧生死的豁达气，在它的狗生中，守护好它的英砸就是它的全部。能够让它长久地护着英砸的就是好东西——不管它是人是鬼。

“嗷。”

所以英砸啊，凡事有好有坏。不要怕，直面它，哥俩一拳把它打爆。

发财在说黄泉的事情——兔兔明显慌了。

山旮旯的人，就像是沙漠中的小草，就算是弥留的最后一刻，都不忘拼命向上伸张枝叶，向下蔓延根茎，试图寻找最后一滴救命的水源——兔兔明显关心则乱，已经失了分寸了。

兔兔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回想起了在大雪天冻得手脚僵硬的严冬，想起了饿得几乎软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的无力，想起了生病发烧眼前出现了走马灯的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打倒他。

他曾经，不惧任何困难。

“嗷嗷。”发财轻轻拍了拍兔兔的手臂。

英砸，不管黄泉的意愿是什么，都可以去找它聊聊。

死亡管理局有能够滋养黄泉、延缓消散的禁地，希望能够接回黄泉蕴养——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死亡管理局并不完全是冰冷无情的。

“嗷。”发财朝兔兔抬起了自己粉嫩的肉垫，就像曾经无数次一样。

兔兔笑了，擦了擦眼泪，将做了千百次的动作再一次重现——折起了自己是食指用骨节初轻柔而又有庄重地和发财的肉垫碰一碰。

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被发财一顿开解后，兔兔豁然开朗。

兔兔飞奔向外，不小心一头撞入了毛绒海洋中——是猪弟。

看着兔兔斗志盎然的样子，猪弟温柔的绿眸也闪过了一丝笑意——果然劝蠢兔子和傻狗开诚布公是对的。

关心则乱，发财这只大大咧咧的当事狗才是最好的良药。

“想通了？”

“嗯嗯！”兔兔现在干劲十足，着急要去找刀刀鸭问问解决方案。

猪弟见状直接将它甩上了背，如疾风一般从飞跃出去。

很快，一只巴掌大的身影就追上了金毛狐狸，两道身影快成了残影。

猪弟狐狸眼微眯——早该知道，蠢狗强得不像话，怎么可能是正常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