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沛沛

01

沛沛的耳聋是后天的。

小时候生了一场病, 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从此什么都听不到。

她已经忘了自己那时候有多大, 可能五岁，可能六岁，反正她因为听不到，从而慢慢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爸爸妈妈经常带着她去医院，后来慢慢的，去医院的人成了她妈妈一个人。

妈妈病了，爸爸和哥哥从来不说妈妈到底得了什么病。

沛沛只记得，在一个很冷的冬夜，哥哥和爸爸站在妈妈的病床前，沉默着。而她伸手, 摸到的是妈妈冰凉的手指。

妈妈走了。

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给妈妈治病, 但是妈妈最后还是走了。

那个冬天太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

哥哥安慰她，让她不要哭, 可她看到哥哥黑沉又哀痛的双眸，就忍不住掉眼泪。

因为妈妈的病情，家里不止花光了钱, 还欠了许多外账。

爸爸年纪大了, 仍然离开家, 去外面工地找活干。

哥哥一面读书, 一面利用休息的时间去打零工。

那是一段很灰暗的日子。

一日一日的, 看不见光明。

他们这个家, 是靠哥哥撑起来的。

哥哥工作之后, 他们的生活才一点一点好起来。

沛沛终于戴上了助听器, 终于能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她也开始重新学说话。

因为花了一年的时间学习语言，所以沛沛比同龄人晚入学一年。

但是她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不用再读特殊学校，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学习和生活。

如果她不说，没有人能发现她耳朵里的人工耳蜗，被藏在披肩的长发里。

沛沛很爱她的哥哥。

小时候条件不好，但哥哥仍把她放在手心上疼，尽自己能力给她最好的，替她撑起了一片天。

她是被哥哥护着长大的。

但是十七岁，是叛逆的年纪。

沛沛想早恋了。

她喜欢上一个男孩。

人群中无意的一眼，像石子坠落湖心，泛起涟漪无数。

在蛋糕店再见时，沛沛很想跟这个男孩说一句话。

——你好，我叫边沛沛。

可她开不了口。

现在站在蛋糕店里，沛沛望着对面这个男生，平时咋呼什么都能说的嘴巴却因紧张而抿着，不敢出声。

她想，他听不到。

沛沛想跟他正式介绍一下自己，但她觉得他应该已经忘了她。

几月前的游乐园，短暂到不足三秒的相视，浮光掠影。

对于他来说，她可能只是人群中不起眼的一个女孩，微不足道。

沛沛又怔又紧张地看着他给自己拿纸盒包装蛋糕，看他稍短的刘海整齐落在眉毛上方，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肤，五官秀气又耐看。

蛋糕很快打包好，男生给沛沛装了蜡烛和餐盘，然后冲沛沛微微一笑，打着手语：【好了。】

沛沛这时候发现，他连手指都好看。

修长白净，指甲修剪得平整圆润。

一旦心动，就疯狂心动。

沛沛感觉自己都快捂不住胸腔内疯狂跳动的那颗心。

怎么走出蛋糕店的，沛沛不知道。

直到走到路边等公交，她才幡然回神。

应该要跟男生要联系方式的，微信，□□，无论哪个都可以啊。

沛沛一咬牙，一跺脚，公交车都在前面停下了，她掉头就跑。

呼哧呼哧跑回蛋糕店，收银台前站着的却是个较为年长的阿姨。

这儿的店员都是聋哑人，沛沛翘首往工作间看，什么都看不到，只好用手语问这个阿姨刚刚的男生还在吗。

阿姨告诉她，男生出去买东西了。

沛沛的失落溢于言表。

她低着头，转身走出蛋糕店，却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上拿着的蛋糕差点摔到地上。

沛沛勉强站稳，抬头去看，看到刚才那个男生正弯着身子，在捡地上散落的橘子。

刚刚那一撞，她没事，但他手上拎着的橘子散落到了地上。

沛沛懵了好久，傻愣愣地站着。

直到男生捡完橘子放回到袋子里，都没回过神来。

男生看到是她，略带笑意的眼睛看着她，好似是在问她刚刚有没有事，又好似带着歉意，是在道歉。

沛沛努力稳定心神，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了当地递给他。

男生顺着视线看过去，微微一愣。

是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回家的公交车上，沛沛整张脸都红了，心跳完全抑制不住。

她把那个男生的个人资料看了无数遍，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可她就是能看一遍又一遍。

他的朋友圈三天可见。

最新的一条状态，是在几分钟前。

【冬天的橘子有点甜】

沛沛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加完微信后，男生从袋子里拿给她的橘子，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给橘子拍了一张照，发给了男生。

【谢谢。】

男生可能在忙，并没有回复。

沛沛等了好久，一直等到下了公交，都没收到他的消息。

跟爸爸和嫂子一起给哥哥过完生日，沛沛就躲到了自己房间里，试着用这个男生的微信名在义工群里找他的□□。

可惜没找到。

群里没有一个叫lucky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