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Chapter 68 盛穗爱的是周时……(1 / 2)

予春光 桃吱吱吱 8542 字 9个月前

周时予一夜未眠。

耳畔传来妻子平稳悠长的呼吸, 带着令人眷念不舍的淡淡体香,告示着眼前一切并非大脑臆想——不同于听觉或是幻象, 气味永远无法被凭空捏造。

凄清月色顺着纱帘倾斜而下, 映落在熟睡爱人的肩发,让盛穗本本就柔和的面容,显得愈发恬静。

婚后不知多少次,周时予静静躺在盛穗身边, 深沉而长久地望着爱人模样, 眼底浮现全无保留的爱恋。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黑暗里, 他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望着她, 才不必担心受人打扰,更不必忧虑这份过于刻骨铭心的感情, 将她惊扰。

以眼为墨笔, 周时予勾画出盛穗睡梦中带笑的脸——她是天生的微笑唇, 湿软的薄唇微微上扬。

让人不由想起, 她不久前描绘一家三口的美好场景时, 水眸笑意盈盈的模样。

“……上次求婚时, 你说想去城西那边的房子住, 可以有宝宝后搬过去, 后院的空地可以装秋千和滑滑梯,陪他玩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多晒晒太阳……”

“……你对小孩有什么期待吗?我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就好, 当然, 如果长得像你就更好了, 我还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呢……”

“……”

发自内心的期盼和期待让盛穗的声音不自主变轻快,周时予却感到胸腔像是被人充了气,不断胀大, 挤压着心脏与肋骨。

快无法呼吸时,他轻声坐起身下床,在书房抽屉拿了香烟和火机,独自走去离主卧最远的阳台。

春末晚风清凉依旧,幸而还能忍受,男人回神关上玻璃门、不叫半点烟味进屋,随意靠着灰墙避风,口袋里拿出塑封的崭新烟盒。

这是他婚后,或是近五六年里,印象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抽烟。

咔哒擦火声打破夜色寂静,颤动星火摇曳着点燃乳白色的香烟头,暴露其内里深棕色的烟草。

燃烧的艳红熄灭,白雾颗粒袅袅升起中,只见得烟头在暗夜中忽明忽灭,嘴巴和鼻子尝出些尼古丁与焦油的混合味道。

对周时予而言,谈不上入瘾者的浓醇、也并不是厌恶者的刺鼻。

香烟之于他,就如同酒精一般无二,讨论喜爱或嫌弃从来没意义。

因为总归都是碰不得。

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不仅忌烟酒,辛辣生冷与油炸腌制等不易消化的食物都要少碰,高糖高脂肪同样需谨慎。*1

这类人群情绪敏感多思,任何内外因素都有可能成为引爆大脑炸弹的导火索——哪怕仅仅是换季,气温和湿度的改变,都有可能诱发病症。

在周时予幼年时期、甚至不曾得知双相障碍的病名时,就对这些病症再熟悉不过。

因为那个男人——也是他血缘纽带上的“父亲”,就是如此阴晴不定的人。

冷眼见过那个男人发病时,殴打他发泄的野兽模样,周时予就再清楚不过,这世上有一类人,是不配拥有后代的。

双相极高的高遗传率,让他完美继承了那个男人的一切,病情反复的那几年里,周时予对此越发深信不疑。

本该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最好年纪,当背脊紧贴在血色染红的冰冷地板时、当活性炭洗胃后的呕吐物多到擦不净时、当自尊早就残破不堪时,周时予就再清楚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后代的。

最煎熬的那几年,他从未咎责过任何人事物,唯独痛恨那个拥有生殖癌、也一定要将他带来人世间门的男人。

而他和那个男人一样,都是无能成为父亲的人。

周时予自知,他没有心力再去爱一个生命,甚至连给予这个生命一个正常人拥有的大脑,都无法保证。

成年人世界的残酷之处便在于,不是所有结局都会完美无缺,也不是所期盼经由努力都能解决。

盛穗只是想要一个小孩。

而周时予对此无能为力。

想起睡前爱人察觉到他低落情绪,小心翼翼地抬手抱住他,耐心地轻拍他后背,周时予阖眼,薄唇压在烟蒂纸卷,将呛人的白烟颗粒吸入肺腔。

她只字未过问缘由,只是轻声安抚:“我知道小孩的话题很突兀;没关系啊,如果你不喜欢小孩,我们两个过二人世界也很好。”

“盛穗爱的是周时予,而不是成为父亲的周时予。”

“……”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盛穗满眼期待的样子,周时予几乎都要信以为真。

而事实是,他能听清爱人强颜欢笑下的怅然若失。

即便被坚定抱住、也看不见爱人的脸,他也能想象盛穗那双宝石般的双眼下、无法遮掩的失落。

那一刻,周时予答应的话屡次滚到嘴边。

“那就要一个孩子”这短短一句对他而言,是这世上最轻而易举的事情。

周时予要做的不过只是射/出,往后只需要等待盛穗十月怀胎、只需要轻轻松松地自我欺骗,仅此而已。

这个孩子有很大概率不会遗传双相基因,即便遗传,良好的原生家庭也并非一定诱导双相发作。

即便真的染病,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攻克与治愈只是时间门问题——再者生死各有命,每年夭折死去的婴儿、青少年、成年和老年者中,双相几率微乎其微,甚至远比不过车祸意外身亡的人数。

念及此处,周时予勾唇讽刺一笑,几乎要被顺理成章的美好诱惑。

扪心自问,他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感情,却也身体力行地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不负责任地草率予人生命,同杀人无异。

辗转难眠,不过是因为愧对盛穗。

周时予不清楚,剥夺一名女性成为母亲的资格,有多残忍。

他只是悲哀地知道,盛穗这一生中,似乎永远都在妥协。

不得不妥协于父亲的暴力、母亲的不告而别,不得不妥协终身纠缠的糖尿病;

现在又因为他的自私与武断,不得不再次妥协,放弃成为多年心心念念的母亲身份。

扪心自问,周时予对这个不会出生的孩子没有任何感情,也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盛穗为什么如此想要一个小孩。

可事实是,盛穗想要一个孩子。

于是他也发了疯地想要一个孩子。

但周时予再清楚不过,这样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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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穗没想过,还能在周时予身上闻到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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