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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班主任是对罗香秀经常请假的事生气, 但现在看来,请假都不算事儿了,要真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那就完了!

不仅学生完了,她这当老师的也完了。

所以她先没急着送医院,想让清音先帮忙看看,她相信清音的医术和人品, 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但清音呢?倒是没被她牵着鼻子走, 先入为主的就认定罗香秀是流产, 毕竟这才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往最坏的方面想。

“那个掉出来的东西我能看一下吗?”

“估摸着已经被打扫卫生的扫走了吧。”

清音也不气馁, 她轻轻握住罗香秀细细的手腕, 凝神分钟之后很肯定地告诉班主任:“不是。”

“真的?”

见清音肯定地点头, 班主任的脸色终于和缓不少,“那要送医院不?”

“要。”

孩子只说肚子疼, 又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是要好好检查一下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即使来例假,她的出血量也太多了。

小同学们差不多都散了, 班主任和清音两个成年人扶着罗香秀到卫生室,鱼鱼和穗穗等几个小女生还跟着,一直亲眼看着她进了卫生室, 住得远的才回家,住得近的就留下继续陪着。

不得不说,小女孩们还是非常会关心人的, 她们不敢进去打扰医生看病,但她们留在门口帮罗香秀抱着她的书包和衣服,有的直接拿出作业就地写起来, 鱼鱼则仗着“土著”的便利,在门口一猫一猫的,竖着耳朵听,顺便实时转播。

清音检查一番,还把了脉,排除了刚才怀疑的肠胃炎和几个急腹症,应该就是单纯的妇科方面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来例假?”

罗香秀小脸又白又红,“上个学期。”算是鱼鱼班上来得最早的小女孩。

清音又问平时周期多久,量有多少,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痛经。

“每次来例假的前天都很痛,非常痛。”而今天刚好是例假第天,所以清音一开始的诊断没错,不是急腹症和肠胃炎,更不是什么流产,就是单纯的痛经。

“有多痛?”

“很痛……嗯,就是痛到我没办法坚持上课,只能请假回家。”

“可你们班主任说,你总是下午她的数学课上请假,上午的语文课怎么不请呢?”

罗香秀咬着嘴唇,“上午不痛。”

“罗香秀,好好说话,跟医生要说实话,不能撒谎。”班主任显然不信,“清医生你看这孩子,既然是痛经,那哪有下午痛上午不痛的,我看就是因为我的数学课在下午罢了,要是换到上午,你看她上午‘痛不痛’!”

班主任是从一年级就带鱼鱼她们的老师,心很好,就是个急脾气,不自觉的对学生说重话,但学生要真有什么事,她也是最上心的,甚至有时候比很多双职工家长还上心。

所以清音能理解她生气的点,安慰的冲她眨眨眼,“老师别着急,咱们先听听罗香秀怎么说的,我觉得她没说谎。”

罗香秀眼眶里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想要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老师,阿姨,我真的没说谎,我就是下午痛,上午一点感觉都没有,吃过午饭开始痛,痛到天黑就好了,然后第二天继续这样……”

“我真的没说谎。”

“罗香秀没说谎。”顾白鸾忍不住出来为她作证,其他几个小女生听见,也手牵手进来证明,她们都知道这件事。

看来,罗香秀这个毛病是同班女生之间共同的“秘密”。

班主任见平时最喜欢的几个好学生都反驳自己,脸上也有点尴尬,一个人能说谎,不可能这么多好学生帮着她说谎,再加上清医生都没否认这个说法,说不定孩子真就是生了什么怪病……一想到罗香秀平时虽然学习不突出,但至少也是个乖孩子,从不会给自己惹祸。

班主任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好像真的冤枉了罗香秀。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那是老师不对,老师太武断了,你快跟清医生说说具体的情况。”

几个小女孩们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自信又得意的微笑,她们“胜利”了呢!

清音抓住一个关键点,吃过午饭开始痛……“你这几天中午饭吃的什么,有没有吃过冰的,或者辣的东西?”

“没有,有时候在学校食堂吃,有时候回家吃。”香秀顿了顿,再次恳求:“医生阿姨,我真的是上午不痛下午痛,您信吗?”

“信,怎么会不信呢。”清音温和的笑着,拍拍她肩膀,“因为你生病了,你的病就是会这样。”

孩子们一听“生病”就紧张,倒是班主任松口气,“什么病?”

“痛经。”

“那为什么上午不痛,唯独下午痛呢?”

“因为在中医的理论里,上午属阳,阳气为用,则能帅血运行,所以不痛;下午属阴,阴血为用,血运不畅,所以会痛。而在搞清楚这件事之前,我还想问罗香秀一个问题,你平时的月经量是不是非常多?”

“是的阿姨。”罗香秀依然红着脸,喝了杯热水,又躺了会儿,脸色倒是不白了,但当着这么多女同学的面谈论月经问题,她还是羞耻的。

毕竟,这里的很多女孩都还没来例假,还觉得那是一件丢脸的事。

顾白鸾竖起小拳头给她加油:“罗香秀你不用害羞,每个女生都会来例假的哦,只是有的早点,有的晚点,你看你个子比我们高,身体最好,所以就来得早,这是很正常的事,谁笑话你谁才是笨蛋,对吧?”

随着她的视线“巡视”过去,几个本来还红脸的女同学,顿时挺直了腰杆,“那当然,我们不是笨蛋。”

班主任深深地看了顾白鸾一眼,心说同样是孩子,这孩子就是不一样啊,“对,顾白鸾说得非常正确,明天我就会给大家开一场班会,讲讲什么叫例假。”

其实书钢卫生室的科普讲座还在继续,只是集中在六年级,还没给五年级的学生讲过,所以有的学生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在大家的鼓励之下,罗香秀也不由得退去羞涩,“是很多,一节课就要换一次纸,如果换得慢了,裤子就会浸透,板凳上都会留下红红一片。”

顾白鸾早就注意到了,好几次还是她跑去找抹布帮她擦洗板凳,还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她围在腰间,挡住染血的裤子。

她做这些事只当是很寻常的小事,从没跟任何人哪怕是妈妈说起过。

“这么大的量,你爸爸妈妈带你去医院看过没?”

“我……我没妈妈。”

清音怔了怔,心说这就是原因所在,在大部分男人眼里,他们压根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几岁来例假,来多少,顶多痛经严重的时候才会注意到,但罗香秀这个年纪的女孩,身边朋友都没来过,家里又没同性长辈,她无处诉说。

即使量很多,痛经严重,她跟爸爸羞于启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请假,扛着。

班主任摸摸她脑袋,“是老师错怪你了,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要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

清音知道她肯定量多,就是从细弱的脉象上推断的,那是贫血的表现,“这样吧,今天既然来了医院,那就抽点血查查看,贫血到什么程度,今晚你先回家,明天下午让爸爸带你来这里找我,怎么样?”

这个医生阿姨真好,罗香秀“嗯嗯”点头,哪怕是抽血,她也不怕,因为医生阿姨说了,她的病肯定能治好,治好以后肚子都不会那么痛啦。

“对了清医生,你说罗香秀是痛经,但痛经跟掉出那么大个……有什么关系呢?”班主任还是不放心,追上来问。

“她的痛经不是我们常见的类型,而是膜性痛经,简单来说就是咱们普通人每个月子宫内膜规律性脱落之后,是呈碎片、小块的排出体外,但她的内膜在体内不会碎,不会小,所以每次都是完整的大块的流出来,这就导致她的痛经比普通人剧烈,但一旦脱落的内膜流出来后,她的痛经又会得到明显缓解……”巴拉巴拉。

班主任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就相当于中医上说的,血虚难行,气虚推动无力对吗?”

虽然不全对,但清音还是点头了,班主任经常找她调理身体,听她说过很多次,也就记住了这些专业名词。

很快,血抽好,确认没什么不舒服之后,班主任自告奋勇送罗香秀回家,其他几个女孩住得近的就相约一起,清音带着鱼鱼和穗穗一起回梨花胡同。

她对顾白鸾的表现非常满意,她的女儿,不要求有多高的智商和情商,只要她善良,勇敢,大方,这就够了,这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了。

不过,她太累了,回家她连饭都吃不下,只想睡觉,这几天既要上班又要招待姚家四口,真的挺累人……

话说,姚家四口就这么待了十多天,有吃有喝有玩的,清音有点纳闷了——怎么姚大嫂还不说工作的事呢?

不是她不提,她主动提了几次,可姚大嫂要么说不着急,老姚不在了要缓几天,要么说还不熟悉环境,先逛逛看,每次清音一提,她就把话题岔开。

偏偏顾安这几天跟着顾全去隔壁省执行任务,光清音一个人在家,追问吧,搞得像自己想趁着顾安不在家赶人走似的。

说实在的,这十来天生活费可不低,一日餐顿顿有肉,细粮可着吃,油可着放,一天的伙食费顶他们以前天的。但清音并不在意,跟顾安心里的愧疚比起来,这点钱不算什么,能多帮助他们一点,她知道顾安心里会好过一点。

可问题就在于,他们一家四口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顾妈妈还要照顾玉香,压根没时间陪他们,他们在家也待不住,有时候会自己出门,中途有两次走远了回不来,天都黑了,清音叫上姜向晚和几个街坊找了两个小时都快报警了。

要说让他们不认路就别出门吧,也不好,可不说吧,上了一天班(学)累得要死,回来还得去大街小巷的找人,这更累了。

就连鱼鱼走到家门口的一瞬间都要叹息一声:“这几天好辛苦。”

到今天就住满半个月了,清音打算打直球,把话说清楚,不能再这么不清不楚的挤在一起,一进屋,她直接到厨房问姚大嫂:“接下来嫂子你们有啥打算没?”

“哎呀小清你下班了,今天怎么这么晚?这当医生的就是不一样,忙,以前老姚说忙忙忙我还不信,现在是信了,可惜啊……”又开始抹眼泪。

清音觉得累,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姚大嫂简直是一个行走的负能量发射器,只要跟她说点啥,她都能变着法的说到姚医生身上来,数落他这么多年对他们母子仨不闻不问,数落他在外沾花惹草,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还说村里人都说了,他当这么多年医生,不可能每个月才那么点工资,肯定是在外面养小老婆了云云。

清音跟她解释过,医生的工资真的不高,因为现在还没迎来医学发展红利期,大家又比较淳朴,没有灰色收入,也没有药物提成,国家规定什么样的级别拿多少这都是死的,谁也改不了……可没用。

姚大嫂是一个固执且怨念很深的留守妇女,她一方面埋怨姚医生的“不负责任”,一方面又不断诉苦,强调自己这么多年在老姚家当牛做马,为位老人养老送终,养育两个孩子云云……其实她的辛苦和付出,任何人都看得见,可她老这么说,太过强调自己的苦难,总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

搞得清音害怕跟她说话,也对她的眼泪免疫了:“嫂子,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姚大嫂顿了顿:“我……我们就想着,出都出来了,老家也没活路了,能不能……”

又是欲言又止,清音没耐性,直接发问:“你们是想一直留在书城,还是短暂的过渡几年,以后还回老家?”

“这,这,这……”

没“这”出个名堂,面条出锅了,得,清音知道姚大嫂嘴里是听不到什么准话了。晚上打电话把这事跟顾安一说,顾安脸上也有点尴尬,“我明天请假回去一天,直接跟他们说吧。”

“算了,你回来也不方便。”万一任务正到紧要关头,他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撇下其他人,不是不负责任嘛?就连顾全也好几天没回来了,玉香还是大肚子呢。

“不看姚大嫂,看在姚医生和两个孩子的份上,我先跟孩子们谈谈。”清音这几天观察过,兄妹俩比较像姚医生,能讲通道理。

第二天早上,清音不用上门诊,吃过早饭,在姚莉莉羡慕的眼神中,鱼鱼坐上隔壁姜阿姨的自行车后座,上学去了,清音开始把姚家四口聚拢,“嫂子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本来我们应该带你们到处看看的,但我俩都要上班,实在是抽不开身陪你们,要不先把你们安顿好,以后有空再带你们玩?”

“这是,这是,婶儿别这么说,我们出来谋生路,也不是来玩的。”姚建民憋红了脸,小声说。

清音点点头,姚建民和李菊香倒是比较好沟通,于是她直接跳过欲言又止的姚大嫂,看向小两口:“我呢,就想看看你们是咋想的,如果要在书城长期留下来,我给你们想想法子。”

小两口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建民上到初中,菊香呢?”

“我也是初中毕业,我俩同班。”李菊香连忙说。

“行,我有个亲戚在药厂上班,我想办法跟他拉拉关系,看能不能把你们安排进去。”

“真的吗?!”

“这可太好了!”

小两口惊喜得直接站起来,没想到婶子这么厉害,直接就能给安排工作。

“不过我跟你们顾叔在书城也没什么跟脚,我这亲戚也是七弯八绕的远亲,远着呢,能不能说上话还不知道,就算说上了,也只是临时工。”以后要是表现好,升职不在话下,只是清音现在不能承诺。

她要尽量降低他们的期待值,要是一来就许诺这样那样的画大饼,一方面可能会降低他们工作的积极性,总觉得有靠山,二来,也是怕把他们荒废了。

十八.九岁的小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只要他们上进,就是顾安不说,清音也会助力他们,让姚医生泉下安宁。

“没事,临时工也不怕,只要能挣工资,我就能养活我娘和妹子,是吧菊香?”

李菊香红着脸,激动的点点头。

他们在农村一个月见不到钱不说,现在还遭了水灾,颗粒无收,现在干一个月就能有工资,还想要啥自行车?

倒是姚大嫂没这么激动,她先问:“工资多少?”

“我也不知道,因为这远亲我也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你们先等我待会儿去问问看。”

姚大嫂的眼神似乎有点暗淡,“我听人说,城里人工资都高,随随便便一个月就能挣四十呢。”

清音只当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懒得给她眼神,只跟小两口说话。姚大嫂觉得鼻子有点灰,又不敢反驳清音,只能假装进屋四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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