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阿爹(2 / 2)

周晓怡默默思索着,渐渐的,竟觉得有些疲惫。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往日画面……

岁末,冬夜。

丹霞灶坊丁字末号院,赵庆带着清欢和姝月下了地宫,自己则是在静室中打坐修行。

那是她第一次到赵庆家里。

见到顾清欢之时,心中还有些异样的感觉,原来这男人家里还养了一个小贱人。

子夜,月下雪影纷纷。

方才与赵庆一家的欢闹对饮依旧历历在目,使得她艳羡不已。

她缓缓推开了静室的房门,注视着院中的场景。

烟花碎屑散落满地,点缀在白雪之间,依旧能够嗅到那股火石独有的刺鼻气息。

寒风呼啸,裹挟着寿云山下的枯木哗哗作响。

飞雪扑面而来,顺着衣襟钻入怀中,冰寒刺骨。

周晓怡缓缓迈步走到院中,西厢的房门敞开着,些许食材散落,灶台之旁还有一口锅未曾清洗。

她伸手揭开盖子,几枚圆滚滚的汤圆在白汤之中翻腾。

应是姝月准备留到明早再吃?

她美眸回望紧闭的卧房房门,轻轻蹙眉取过了一枚瓷碗,盛了一碗汤圆……

又怕姝月或是赵庆突然出来,见到自己偷吃,她便催使一道御风符箓,无声无息飞上了房檐。

手中瓷碗还有些温意,只是浓汤不够甜腻,汤圆外皮也凉了,但最中心的部位依旧滚烫。

周晓怡将汤圆缓缓咀嚼,而后吞入腹中。

轻轻呼吸之间,凌冽的寒意如利刃划过鼻腔,但其中那股火石的刺鼻味道又使得她极为迷恋。

她是一个对味道很敏感的人。

幼师国公府中的女教习,身上便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她没少买过荷包香料,香露脂粉,但总也找不到曾经的味道。

但此刻,这股刺鼻的火石气味,却如当年的清香一般无二。

女子蓦然发现,自己在找的不是气味,而是当年的宁静祥和。

父亲每日都会督促自己下棋背谱,会用荆条抽打自己手心,会带着自己和母亲静候云海日出,会暗自训斥教习对自己太过严苛。

那是他还没有收下义子,也没有继承周家,更不是当朝宰辅。

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子弟,修为不高,酷爱下棋,在楚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号——二爷。

听到二爷,她便知道说的是自己的父亲。

楚都只有一个二爷,经常跟随其他男人前往教坊司玩女人,他棋艺冠绝都城,书画也极为不凡,折服了不少青楼花魁。

二爷风流倜傥,母亲嗅到他身上的脂粉味,也盈盈一笑毫不在意。

还会暗戳戳的让自己去问父亲,今天照顾的是哪位老爷的遗孀。

直到有一天。

太爷中了蛊毒,危在旦夕。

将家主之位传给了父亲……

刹那之间,一切都不同了。

教坊司的二爷摇身一变,成为了当朝宰辅。

他不下棋了,不逛青楼了,也不管顾自己和母亲了。

母亲孤身离开了楚国,返回了万里大漠深处,她本就属于哪里。

自己突兀的多了两位兄长,那是父亲的义子。

周晓怡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一位教习。

她有很多教习,修行、书画、德行、琴曲……唯独棋艺是二爷亲自督促。

不过当朝宰辅以天下为棋,她这个女儿便只能独自对着棋盘发呆。

那位宰辅甚至忘了再给她请一位教习,陪她打谱。

她修行有所精进,凝气入体之后前往长生坊历练,父亲也没有出面……

反倒是那位陌生的兄长交给自己一块传讯玉。

他说……

太爷寿元将尽,丹霞宗宗主,噬元蛊丹方,尽快。

以自己极品水灵根的资质,成为一个宗门的亲传弟子,应当是不难的。

房檐上,周晓怡目光呆滞,贪婪的呼吸着寒风中的火石气味。

二爷终于执棋了。

他的女儿成为了一枚棋子。

女子美眸微阖,秀颈颤动,饮尽了不再温热的白汤。

青丝被寒风蹂躏,她缓缓睁开美眸看向院中的凌乱布置。

火树银花坠落,点缀层雪,却不用清扫。

灶房的饭可以留到明天再吃,碗可以第二天再洗。

女人可以和男人坐在一起吃饭,不用守在一旁侍候。

这个赵庆修为与自己相仿,但却只是个杂役……虽然见识浅薄,但却对自己的妻子极好。

他应当是对自己有意,否则也不会将自己接来家中。

女子难以避免的幻想,如若自己和他结为道侣,那个顾清欢真是讨厌的紧,不过赵庆对她倒是挺在乎。

自己会不会和这个男人有个小女儿?

或者自己便是他的小女儿?

这男人笨是笨了些,不过倒也可以多接触一番。

昌水县有花灯节,秀姑娘喊自己好多次了……

赵庆会独自前往,去见自己?

还是带着他的两个女人,一起去找自己逛花灯?

周晓怡轻盈跃下房檐,将瓷碗清洗干净后放回原位,而后便默默回到静室打坐。

觉得自己肯定是方才喝醉了,怎么会有那种念想?

竟然还想做他的女儿,真是不知廉耻!

他如果趁着自己醉酒,强行要自己的身子怎么办?

呵。

晾他也没有那般胆量……

脚下传来冰凉的触感,青葱玉趾微微收拢,周晓怡一颗芳心荡漾摇曳。

“神识进入他人明堂,动辄便是万劫不复!”

她似是感觉到了自己娇躯在颤抖,神识被吞没,有清泉淌过地面……

眼前的身影朦胧,天高云阔。

自己和那个男人结发成侣已经有上千个日夜了。

他会记下自己说过的话,会照顾自己的情绪,会在自己发疯的时候跪在自己身前喊主人,会将遇到的所有事情讲给自己听。

他已经不笨了,自己有时下棋也会投子认输了。

他还是会请教自己应该怎么办,这样做是否妥当。

他说家里晓怡说了算,晓怡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阿爹……

演武场中,接连不断的修士离场,一炷香的时间便只剩下十三人。

红衣女子缓缓抬眸,灵戒上毫光一闪而逝,她纤手紧握一把青鞭……望向了看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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