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元帕(1 / 2)

众人下意识朝大门外看去, 就见一明黄绣金龙常服,头戴白玉金冠,气质儒雅, 看起来似三十多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撩开珠帘进了殿。

他手上捏着串白玉念珠, 脸上挂着淡笑, 神色泰然。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着淡紫宫装, 头簪凤钗,气质矜贵, 身姿曼妙的美艳女子。

宋蓁一眼认出来, 是当今陛下和曾经最疼原身的姨母李贵妃。

“陛下!”

出声的是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寇氏,她话落时, 人已经起身跪下行了礼。

宋蓁没出声,只是默默的将跪着的腿挪了挪换了一个方向, 头压得更低了。

“母后。” “太后。”屋内先后响起皇帝和贵妃请安的声音。

皇帝朝太后请安后,又去到寇氏身边单手微抬示意她起身:“小姨母不必多礼, 自家人,快起吧。”

“皇帝怎么来了?”

皇帝会出现在这里,在太后算计之内, 是以她人动都没动下, 只是抬眸看着皇帝身后跟着的李贵妃挑了挑眉:“还带了贵妃,这倒是稀奇。”

“这不是昨日您派人来请儿臣陪您用膳,儿臣没空没有过来,今日政务不算多, 便想着过来给您补上算是赔礼,路上恰巧碰到贵妃,说是您将她家丫头宣进宫来了, 她担心这丫头还不懂事惹恼了您,过来看看。”

皇帝笑着回道,斜长的眼眸似不经意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宋蓁:“看起来,似乎贵妃料事如神,这丫头当真惹恼了您。”

听到皇帝略带兴会的话,李贵妃拎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但她面色却是如常,唇微微翘着,极为自然的接过了皇帝的话。

“也是臣妾的错,先前总想着她小,宠着她,没想到这嫁人了都还不懂事。”

“不知蓁儿哪里惹恼了娘娘,还望娘娘能原谅则个,待臣妾领回宫亲自教训她。”

李贵妃宠冠后宫十多年,因一直无子,便格外疼爱自己异母同胞胞姐的女儿宋府二姑娘,这已经是满京城皆知的事。

太后也自然也知道这个,但她以为,发生过样的事后,李贵妃对宋蓁怎么也该冷下来了,是以她今日令人去传宋蓁并没有刻意瞒着谁。

却不想,这贵妃竟还是巴巴的来了,也不知她是真疼这个侄女,还是担心恩宠被抢了去……

太后眼里划过一丝兴味,知道丫头嘴硬,粮食一事从她里无法下手,再僵持下去,反而会落得两厢难看,她也不打算继续揪着这事了,便道:“也不算惹恼了我,只是宣她进宫来问些事。”

太后说着,朝身边的嬷嬷示意了下,才又开口道:“这不是昨日芫娘派人传信来请罪,说宋二姑娘同靖武侯圆房后竟没有落红一事……”

“这不可能!”

太后话音未落,李贵妃就断然惊叫一声,打断了太后的话。

这时,屋子里的人,也都是面色各异,有看着贵妃的,也有视线落向宋蓁的。

其中,皇帝落向宋蓁的视线尤为复杂,似打量又似思量,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又瞥了眼脸上同样血色的李贵妃,他眼里温和的眸色渐冷,捏着念珠的手指一动捻下了两颗串珠。

宋蓁在听到太后提起落红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新婚当夜的元帕,她一直没有留意过的东西,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宫内听到,看来太后今日是早有准备请她入瓮了。

至此,宋蓁才明白她今日进了一个怎样的圈套。

先是借粮食一事打头,施以威压,意图令她害怕从而说错话,抓到关于军营蛛丝马迹的把柄让陆慎陷入被动。

这事不成后,立马就抛出这样重磅的一击。

原身当初做下的事,虽说被贵妃亲自扫去首尾,没有人抓住证据,但在场的都多多少少猜到一些,甚至很可能当事人皇帝对此事也有所察觉。

一旦落定她新婚之夜没有落红一事,她难逃一死,陆慎也会声名丧尽,并且陷入君臣相争过一女的被动局面。

君臣隔阂,要臣命不过是早晚的事……

偏她还不能说出和陆慎没圆房一事,御赐的婚事,不圆房也是大不敬罪。

她更不能让人知道陆慎身有隐疾,若是让人知道了,陆慎这辈子也别指望有治好的可能了……

就算今日她侥幸逃过,解释清楚了落红一事,等待她的也会有各种闲言蜚语,异样眼光,毕竟她可是因为不贞而被唤进宫中问过话的人。

好毒的诡计!

不知是地板太凉,还是雪天太冷,宋蓁感觉浑身连着骨头缝都透着刺骨的冷意,同时心里还泛起汩汩不可浇息的怒意与憋闷,让她快喘不过气。

她和陆慎是扒他们祖坟了还是杀他门全家了,值得他们这样对待。

宋蓁拽紧了手指,忍着自己想跳起来破口大骂的冲动……竭力平复着自己盛怒躁郁的内心,想着应对这场算计的法子。

“是呀,哀家也不相信,昨夜哀家几乎一夜没睡,要知道这门亲事,是哀家亲自下的懿旨,却给靖武侯指了个不清白的姑娘,令靖武侯蒙了羞,哀家心里实在难安,是以今日一早就令人将芫娘和宋二姑娘给叫进宫询问了。”

太后叹口气,意味深长的扫了眼此时正盯着宋蓁神色不明的皇帝一眼:“这元帕呢,芫娘昨日就让人送到了哀家这里,哀家已经找人验过了,上面该有的都有,唯独就是少了落红!”

“一张帕子而已,谁知道是不是新婚夜的!”

李贵妃闻言明艳的脸上血色褪了褪,她眼眸扫向一旁正站着的寇氏,眸光里是平素罕见的冷厉。

“若是新婚夜用过的,老夫人你令人去取元帕的时候,难道蓁儿和靖武侯都不知情,由着你拿走元帕不解释,还让你拿来太后这里污人耳目?”

“贵妃娘娘这话可是说老身冤枉了蓁姐儿?” 一直没说话的寇氏听到李贵妃的话,开了口。

“这帕子是大婚前几日,老身特地问太后讨来的,这是经过尚衣局的东西,可不好仿制,上面的标,以及布匹数量都有做登记,太后娘娘令人宣老身进宫时,就令人查验过了。”

“这帕子老身确实是没经过二人就令洒扫的小丫头取了来,但老身也是因为多年来侯爷都没碰过女子,担心他这次也不会碰蓁丫头才会如此行事!”

寇氏说到这儿,脸上适时出现了几分难过:

“老身是蓁姐儿的表姑母,平时对她的喜爱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若非真相如此,老身实在不忍心慎儿因为从来没接触过女人,不知道落红一事被蒙蔽,老身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老夫人还是省省吧!”

这时,宋蓁极为厌恶的打断了寇氏的话,她抬起头,一张秾丽精致的脸在大殿内各色琉璃宝石的珠光萦绕下显得灼灼夺目。

“您若真心疼侯爷,直接将这事告知侯爷,让他做判断,若果真我不贞,让他休了我,或者打杀暴毙了我不就行了,又何必将此事闹到宫里,丢尽侯爷颜面……”

“况且,一块元帕又能说明什么?我和侯爷新婚晚的一次又不是在床间,自然不会有元红落在本在床上的元帕上!”

这话一出,众人又神色各异的看向了宋蓁,然后就见宋蓁极为嘲讽的又说道:“我倒是一次见到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人公然把人家夫妻间的事拿到明面上来审问质问的,真是可笑又滑稽!”

“宋氏蓁儿,你这话可是在指摘哀家,对哀家心存不满?”

宋蓁话一落下,太后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她双眸凌厉的扫向了宋蓁:“你的婚事是哀家钦赐的,有人将你婚前不贞的事禀告上来,难道哀家还不能过问了?”

太后的话字字严厉,厉眸扫过宋蓁,颧骨高耸,眼神阴翳的样子寒意渗人。

但宋蓁也是经过一些事的,见过的各式人物不知凡几,加上她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也豁出去了,她半点不慌,不卑不亢的回道:

“臣妇不敢,臣妇只是觉得表姑母行事冲动,什么都没调查清楚,甚至当事人都没问过,就急急忙的将这事拿来污太后的耳了。”

“也不知是表姑母太过厌恶我,还是太过看不上宋家,以为宋家已经没人了,宋家的女儿可以被随意污名了……”

宋蓁看着寇氏一字一句说着,眼里的讽意毫不掩饰。

寇氏被宋蓁咄咄紧逼着发问,额头都不禁冒起了冷汗,心里是又急又气又怒,再被她这么嘲讽的看,她心头慌怒更甚,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出口了。

“正常家的女儿,谁圆房不是在床上,元红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不落在元帕上…….”

“老夫人慎言!”

出声打断寇氏的是李贵妃,她收敛了十来年的傲气和凌厉在这一刻尽显。

“蓁儿在襁褓时就被本宫接进宫里养着,待到大些了,才偶尔让她回府居住,算是本宫一手养大的,老夫人这话是在说本宫不是好人家正常人家的女儿了?”

“本宫再不才,母亲也是出自衡阳王氏,入宫多年来兢兢克克也不曾受过人指摘,老夫人是想说本宫这些年没做好了?”

“退一万步说,蓁儿好歹也是宋阁老家的嫡孙,成王妃的亲妹,老夫人这话,又置阁老府和成王妃于何地?”

李贵妃的话,字字句句都如泰山压顶而下,远远超出了寇氏最初的预估,她深吸口气,回道:“老身不敢。”

“是老身太过心急,出言不周了。”

“老夫人这次确实是行事莽撞了。”

出声的是一直盯着宋蓁默然未出声不知想什么的皇帝,他视线移开宋蓁一瞬,又转了回来:“不过元帕元红一事在新婚之夜确实是重要。”

“左右今日在的都没有外人,不若二姑娘就将晚为何没有顾及元帕的缘由说说,以便太后及老夫人弄个清楚明白,朕也好替你主持个公道。”

他这话一出,李贵妃当即变了脸色:“陛下!”

皇帝却是摆了摆手,“这事既然已经被老夫人闹到了宫里,太后还将元帕拿与人检查了,为了还二姑娘一个清白,事情最好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免今后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了二姑娘的清誉。”

皇帝说着,又看向贵妃郑重道:“朕知道你看重她,朕有分寸,不会让蓁儿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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