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献舞(1 / 2)

中秋游玩赏月是建康一件大事。

为了让沉溺享乐的权贵能够通宵达旦欢庆,各种酒馆、歌舞乐楼、秦楼楚馆都张灯结彩、花样百出。

有推出秋酒陈酿,有装饰满鲜花彩带的,更多的是让打扮艳丽的美姬在门口招揽客人。

千金楼门口最为热闹,马咽车阗,宾客络绎不绝,人气盖过老对头天香楼许多。

这让雪娘趾高气扬,满脸堆笑。

她知道今儿一半都是为看小芙蕖新排的舞,所以尤其关心小芙蕖,到屋中见她愁眉不展,似是紧张了,便搭着她的肩膀殷切地捏了起来,“好芙蕖,今日雪妈妈就靠你争光了!”

小芙蕖揉了揉太阳穴道:“雪妈妈让我自个待一会吧,我想静静心,您放心,我必不会耽搁正事。”

雪娘从镜子里打量小芙蕖的脸,说起来她的容貌仅是中等偏上,但她额间那点嫣红的痣,让这女郎妩媚之余又带上出尘仙气,正是时下权贵最喜欢的模样。

她对自己当初的眼光极为满意,如今蒙尘的宝珠耀眼夺目,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这样一棵摇钱树,雪娘当然要捧在手心里,好言好语哄着:“妈妈知道你最是乖巧,那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再来。”

雪娘脚步轻快地出去,合上门。

不多会门又“吱呀”一声打开,头戴幕篱的女郎刚从门缝里闪身进屋,就被心急等候在旁边的小芙蕖拉住手。

“你总算是来了,我现在心慌死了,你摸摸,跳得我都要昏厥了,偏雪妈妈还在叨叨为她争光什么的……”

罗纨之被迫在女郎的胸脯上一按,心跳倒是没摸出来,就察觉到小芙蕖比肉眼看上去还要瘦,瘦到让人心惊地步。

“雪娘子都不给你们吃饭吗?”

“吃啊,只是吃的比鸟儿还少。”她朝挂在梁下的鸟笼一努嘴,里面羽毛鲜艳的鹦哥就扑腾着翅膀,学腔拿调道:“少吃点蠢货!少吃点蠢货!”

“这是楼里一位姐姐留下的鸟儿,姐姐因为吃不下饭,得了重病就去世了。”小芙蕖很平静地道。

罗纨之愕然,“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能吃饱穿暖。”

“建康以瘦弱为美,我们这些以色侍人的更要保持苗条。”小芙蕖勉强扯了扯唇,露出个浅笑:“我们看着穿金戴银,但不过是不同价的货物,长得好看点就标个高价,差一些的就贱卖。”

她原本并不想沦落风尘,去高门里当个奴婢不比在这里强颜欢笑好的多?

只可惜雪娘子一眼相中了她,把她带进了千金楼。

“对了,你来的路上可有看见陆一郎?”小芙蕖话音一转,又兴致勃勃问起心上人。

罗纨之摘下幕篱,摇摇头,“我挑侧门进来,没有和他们打照面,但我听那些郎君的话,应该是来了。”

小芙蕖紧张起来:“那可怎么办?我还没做好准备,万一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如何是好?”

“你

放心,你跳得舞整个建康都没有人比得过,那陆一郎从未见识过,只会更加如痴如醉。”安慰的话罗纨之已经说了无数遍,新鲜的词想不出来,只能更加温柔肯定她的才华与美丽。

小芙蕖心安了些,喃喃道:“但愿如此。”

罗纨之看准镜子的方向,牵住小芙蕖走过去,“我借你妆台一用。”

小芙蕖这才见到罗纨之居然还背了一个小匣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奇怪道:“你要做什么?”

罗纨之把小匣子打开,取出几个扁圆的瓷盒、指头长的小瓶子,以及一把梳子、几只妆笔。

“在信上不便和你说,我今日除了来看你跳舞之外,还要帮一位朋友,她被权贵强迫,心中不愿,我要设法让她可以找机会脱身。”

罗纨之解释简单,但是面色凝重,“程娘子,你能答应为我保密吗?”

小芙蕖面色一凝,这样重要的事罗纨之肯告诉她,是真正把她当做了朋友,她严肃点头,举起三指发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乱说的。”

罗纨之拉下她的手臂,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心善会帮我,能不能再给我找身普通点的衣服。”

穿现在这身衣服,她即便顶着张再普通的脸也会引人注意。

小芙蕖立刻道:“我拿我的给你,你和我身量差不多,就是……”

她盯着罗纨之的胸道:“比我丰腴些,不过松点系带也能穿。”

罗纨之把头上的首饰一摘,全部放进匣子里,把用的上的几个瓷盒排开,对着铜镜在自己脸上开始涂抹。

等小芙蕖找到合适的衣裙回来,镜子前的女郎已经模样大变。

“阿纨,你居然还有如此绝技?!”

她把衣裙放在妆台上,对着罗纨之的脸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明明还是罗纨之坐在那儿,但眼睛、鼻子、嘴型就是不一样,活生生从一个明媚绝丽的女郎变成一面黄搭眼的小婢,让她险些不敢相认。

罗纨之谦虚道:“我的本事不过尔尔,我娘说她的师父还能把年轻貌美的女郎化作七老八十的老媪,那才叫绝技。”

小芙蕖无法想象,这得多么出神入化的手艺。

她担忧道:“所以你现在要靠这个去找你那位好友?可是外面很多达官显贵,你要如何接近她?”

“我已经与她约好地方。”罗纨之换好衣裙,宽慰她:“你也不必紧张,我很快就会回来看你跳舞。”

既然罗纨之都这样说了,小芙蕖不能耽误她的事,遂点头道:“那你自己要当心。”

等罗纨之出去,小芙蕖深深吸了口气,也去换衣服和同伴们汇合。

罗纨之此前往返千金楼多次,早已经摸清楼里的各种小道。

加之今日人多杂乱,多出个不显眼甚至还有些丑的小婢女穿梭其中也不会引人注意。

千金楼的中央装潢尤为华丽,五层通高的中庭是最为重要的表演舞台,台子漆以红色,上铺富丽堂皇

的牡丹花地毯,杂糅在其中的金线被烛光照得熠熠生辉。()

从顶端垂下足有四丈长的薄纱,泛着粼粼水光,犹如是天池之水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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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客的席位隔着一圈流动的活水布置在高大的金柱之中,间以洒金紫绫矮屏分隔,玳瑁黑漆几上放有品茗用的上好越窑瓷杯、喝酒用的名贵琉璃盏,果盘里还堆满这个季节已经不可能看见的冰镇荔枝果。

偌大的空间里既不设置落地的灯台,也没有在回廊下挂上照明的宫灯,而是百来个身着薄纱的美人以芊芊玉掌托起烛台,为客人们照明。

足见千金楼的豪横与底气。

齐娴从未到过如此华丽的地方,即便是成海王府也没有这样金碧辉煌,各种金器、银器就跟不要钱似的堆满视野。

还有那些个美人。

明明是已经入秋的气温,却还穿着比夏天还轻透的纱衣,皙白的肌肤、胸前的樱蕾都若隐若现,她不禁红了脸。

至于那些看客不但光明正大地看,甚至还有直接伸手进去揉.捏的,这样亵慢轻视的举动,周围没有任何人会露出不适,他们谈笑自若,乐此不彼。

好像美人的胸脯对他们而言不过像一张琴,怎么拨弄都是高雅之事。

皇甫倓目睹齐娴的脸色变得苍白,才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与她们不一样,何必露出这样难过的样子。”

齐娴喃喃道:“我与她们不一样吗?”

她仰起头,认真问他:“那你为什么也不顾我的意愿,想摸就摸,想上就上?”

皇甫倓本以为齐娴看到这些低贱的乐伎会感恩戴德他待她的好,不想她是一根筋通到底,硬是要把自己往凄苦悲惨的位置放,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福中。

“你是我的侧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是个正常男人,又不是宦官六根清净,而且他已经做了很多让步,怎么还叫她这么怨。

这就不是他做的不对,而是齐娴得寸进尺了。

他刚冷下眉目,齐娴忽然又一笑,顺着他的话柔顺道:“王爷说的极是,我确实比她们好很多。”

皇甫倓敛起脾气,这才牵住她道:“走吧,听闻千金楼为了中秋排了出新歌舞,你我今日权当放松,那些话也不要再提了。”

“都听王爷的。”齐娴乖乖道。

皇甫倓心里微松,终于又露出浅笑,早等候在旁边的人这才敢靠过来恭维他,顺便看看他的美妾是怎样的美人能让他这般宠爱。

巳时,受邀的宾客已经到了七七八八,且都坐入相应的位置。

面朝舞台最好的位置左右为成海王、常康王、再外侧有袁、朱、顾以及陆家两位郎君。

中央还有几个空着的直到那些掌灯的美人如流水撤出,四周都陷入漆黑当中,也不见有人入座。

雄厚的编钟声促着伶人轻盈的脚步鱼贯而入,她们手里举一支长杆,长杆顶端燃着火,只见那些火点上下舞动,舞台周围的蜡烛逐渐点亮。

柔和的暖光将

() 所有人的视线聚向舞台中央。

十一位头挽高髻,面带薄纱的舞姬莲步轻移,走了上前,她们的裙身分为上下两截,上简下繁,就犹如一朵朵倒立的花朵,那轻盈浅蓝与明亮橘红的撞色加之臂间、额头、腰间细碎而灿亮的环形带流苏的金饰,充满与建康迥然不同的异样风情。

而她们手中还拿有琵琶、箜篌、笙、横笛、排萧等乐器,犹如佛传故事里伎乐飞天的画面,正符合当下人追崇的风尚。

“妙啊!——”不知是谁喊了声,引来无数的附和。

轻音跳脱,弦滑如弹,伴随着银铃清脆,舞姬们腕间的披帛如烟似雾,千娇百媚。

正当看客心荡神驰之时,周围的蜡烛忽然爆开亮光,竟然从黄色转而更为暧.昧的红色,令人眼前一亮。

这时配合鼓点声加入,舞姬们交换着舞步,也变得有力起来,她们摆动着乐器,犹如一张张古画在眼前活了起来。

眉间一点嫣红的小芙蕖无疑是其中最显眼的那个,她明眸微弯,配合这舞步做出或喜或愁的神情,一颦一笑都勾人,而她的视线总是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自然也引起了那位郎君的注意。

陆一郎端着酒杯,怔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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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众人都痴痴看舞的时候,齐娴歪靠在皇甫倓身上,在他耳边轻声柔语道:“王爷,我有内急,想去更衣……”

“我陪你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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