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番外十·献玉(6) 他能体……(1 / 2)

鬓边待诏 木秋池 8644 字 3个月前

南晋起乱, 是从司马泓继位之初开始的。

司马泓借世家的力量登基,却没有反制世家的能力,各大世家为了争权夺势, 使出毫无底线的手段来侵占民田、逼迫良民为家奴。等到司马泓晚年时,南晋寒门与贵族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屡屡闹出世族以屠杀寒民为乐, 寒民以报复世族为快的丑闻。

曾几何时,南安北乱,大魏百姓携家带口渡过汜水,前往南晋安居, 不过一十年的光景, 大魏建康一带日益繁华,而南晋望去, 十室九空。

西亭议事时, 有人说道:“眼下是最好的出兵时机,南晋皇室内部生乱,只要控制住南晋皇室, 这场仗就赢了一半, 若是能离间南晋世族, 或以利相诱,或以势相逼,则此仗必赢,南晋必将归于大魏。”

“若是南晋百姓奋起反抗, 该如何是好?”

“此不足为患,上溯一百年,北魏南晋是一家,血缘亲厚与汉夷不同。且南晋有血性又有胆量反抗的百姓早已与南晋世族斗得元气大伤, 更无力抵抗我大魏军队。”

“民心向背,得失之鉴,不可大意。”

“……”

紫竹林西亭里从早议到晚,最终由清麟女帝拍板决定了尽快对南晋发兵的事宜。她加封王瞻为大司马,由他担任南伐主将,王旬晖担任后勤转运官员,又点了几个朝中新锐随军,以提振士气,奖掖后进。

裴望初以监军的身份随军南下,谢及音与清麟坐镇洛阳。

九月底,大军开拔,十万铁骑在前,一十万步兵在后,沿着汜水,浩浩荡荡朝南晋行进。

洛阳宫里,清麟偏要搬去显阳宫,与谢及音一起睡。

识玉姑姑打趣了几句,说眼见着陛下长成独当一面的女帝,一见了母亲,还是像小姑娘一样黏着不放手。

十四五岁时听了这种话,清麟尚会红着耳朵反驳几句,如今却乖乖认了,早早脱衣上床,滚到里侧,占了谢及音本来的位置。

奈何她生得娇贵,换床以后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几回后,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及音柔声道:“我叫人点两支安神香,是郑君容配的方子,安神助眠的效果不错。”

清麟却是心中有事,枕在她肩头问道:“娘,你当年为什么要救我爹?”

谢及音微愣,笑道:“大半夜不睡觉,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那时就喜欢他了吗?”

谢及音半晌不语,透过金绡帐的缝隙看向窗边。

今夜月明星疏,光流如水,照窗入户,叫人牵念远行人,一时心生惆怅。

她慢慢回忆着从前事,与清麟诉说:“……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胆子很小,不敢与我爹说想嫁裴七郎。但人心的确很奇怪,我没有胆子嫁给他,却有胆子救他,比起喜欢他,最开始可能是怜悯更多一些。”

“怜悯……”

清麟望着帐顶,脑海中浮现出司马钰的面容。

她也觉得很奇怪,司马钰不是第一个能讨她喜欢的郎君,却是唯一一个令她牵念的人。除了欣赏他的姿容与才情外,有很多次,望见他坐在案前默默写字,想起有关他的经历与传言,清麟会觉得心中一陷,微微酸软。

原来这种情绪是怜悯,竟比喜欢还要磨人,她领教到了。

“那父皇骗过你吗?”清麟问。

不知想起了什么事,谢及音竟笑了,“骗过。”

“后来他做了什么才求得你的原谅?”

谢及音轻轻摇头,小声说道:“我知道他骗我,但是从来没有生他的气,那时候,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

当年裴七郎假死从公主府中脱身,又中途折返,骗过她许多次。或许是生过气的,但一十多年过去后,记忆里只剩当初最深刻的情感,才发觉那时就已爱他很深。

谢及音默默回忆从前事,听清麟问道:“可我是大魏的君主,倘有人骗了我,是十恶不赦的欺君之罪……娘,你说我该原谅他吗?”

谢及音转头看向她,摸了摸她的鬓发,“你是在纠结那位南晋太子的事吗?”

清麟轻轻点头。

“你分明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如今又为了不让他在你与故国之间为难,甘愿出面做个坏人,将他软禁在德阳宫。你待他这样周全,莫说原谅不原谅,或许从来就没恨过他骗你。”

清麟不想承认这点,嘴硬道:“我大魏儿郎不缺胳膊不缺腿,凭什么要待他这么好。”

谢及音笑道:“阿凰,人可以欺你,但你不能欺心。”

这回清麟不说话了。

她这死鸭子嘴硬的性格有些像谢及音年少的时候,她看清麟,仿佛看年轻时的自己,十分透彻分明。

谢及音柔声对她说道:“咱们阿凰长了这么大,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若是愿意为了谁曲藏心意,那一定是十分喜欢他,这是他的造化,你也不必委屈自己瞻前顾后。”

清麟问:“他若是不记我的好怎么办?”

“好与不好是用心就能体会到的,”谢及音说,“他若待你有心,就一定能体会你的好。”

有谢及音从旁劝慰开解,清麟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南方战事吃紧,南晋军队倾巢列于汜水南岸,意图阻止大魏军队渡河。两方僵持了近一个月,裴望初带一千精锐在大雾的遮掩下偷渡汜水,令骑兵马后拖着树杈在山头狂奔,作出沙尘飞扬、浩浩荡荡的气势,装作要与汜水北岸的魏军首尾包抄。

这并非什么高明到让人难以预料的计策,只是此计凶险,若非走投无路,一般人不敢行此险计。大魏此番占据攻势,司马钺以为对方会慢慢熬,所以一边派人挡在汜水南岸,一边抽身去周边部落夷族借兵。

孰料他前脚离开南晋,后脚就被人“包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南晋顿时乱作一团。

战讯传回大魏时已是十月,天气转凉,夜里点灯看折子时,不断有飞蛾抖着翅膀往灯盏上撞。

德阳宫的内侍过了传话,被雪凝挡在了外面,两人在廊下窃窃私语,被清麟瞧见,她认得那内侍是派去照顾司马钰的人,于是叫他到跟前回话。

内侍说司马钰病了,“郎君说是风寒,不让奴才惊扰陛下,只去太医署拿了两贴汤药,可总不见好,近日整夜咳嗽,今早见帕子上有血,奴才吓坏了,不得不来惊扰陛下。”

清麟闻言蹙眉,思忖片刻,搁下笔道:“朕去瞧瞧他。”

自她搬去显阳宫与谢及音一起住后,德阳宫里变得冷清。司马钰被软禁在德阳宫一座小院里,因她的禁令,少有宫人在这边徘徊,推门只见满地红叶,吱呀声惊起满院栖息的鸟雀。

随行的宫人都候在门外,清麟独自走进屋里,隔着一扇素纱落地屏风,隐约听见床榻间传来的咳嗽声。

“是李内人吗?劳烦帮我倒杯水……太医署那边不必再去求,免得惹人闲话。”

司马钰昨夜久咳难眠,如今正面朝里躺着,说话也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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