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2 / 2)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拖着重伤的身躯,疲倦而耐心地等着一个不知会不会来的人。

此刻的他,亦是如此。

耐心地、守株待兔地,等着终将彻底属于他的那颗心。不急不躁。

指尖微微发痒,他轻轻握住身边人的手,十指交合。太累太困了,想睡一觉。

那就睡一觉吧,等睡醒了,一定得到更多的爱和眷恋。

嗯。

心脏停了一瞬。

燕止:“?”

他睁开眼睛。随即,心脏又停了一瞬。

“……”

细微绵密的不妙预感,他皱眉,将身边沉睡的人往怀里紧紧抱了抱。

不会的。刚才那一下,应该只是错觉。

他的如意算盘,不过是想重伤、装死几日。

阿寒那个人看着无情,其实心软得要死。

骗他一两次,他就会很心疼、很愧疚了,会守着他每天嘘寒问暖。再多骗几次,轻轻松松永远也离不开。

但他只是想骗一骗。

真死了,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然而心脏再次骤停一瞬,甚至眼都开始些发黑。燕止当即有些焦躁,想要去舔两口阿寒的血保命。怎奈身体也跟着不听使唤,一点都动不了。

“……”

【呀,王上这个命,可是既富贵,咳,又不长啊……】

西凉的某些老半仙,多半是活得腻歪了。可这类预言,不得不说燕止也听得是习以为常—

—几乎每个

算命的,无一例外都说他命灯不好、此生不长。而前代西凉王捡他回家,也是因为算出他富贵命短,最适合给两位雁氏皇子当替死鬼。

但结果呢?

替死鬼后来还不是当上西凉王,把那两只没用的小菜鸟收拾的干干净净?

所以。

哪来的“命”呢?西凉王对鬼神天命从来没有敬畏,他不信命。

直到这一刻,脑子里转起了走马灯。

“……”

燕王的人生从未如此荒谬过。这要是个玩笑,到这可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

隆冬时节,南越皇宫被寂冷笼罩,风声凝固。

偌大的地宫寒室,白绫祭幛轻舞,供桌之上香烛冥纸静静燃着,烟雾缭绕。冰棺在寒室中央静静地放置着,万年剔透玄雪透出丝丝寒意,万物冻结。

燕止飘在空中发呆。

原来阿寒哭起来,是这种模样的——安安静静,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

若是没有泪水,看起来就只是单纯地站着。

良久,月华城主哭累了。抱着双臂,靠着棺材,疲倦而萎顿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

这算什么。

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红绡暖帐依旧,龙凤彩烛余温。

当年西凉探子在月华城磨蹭一年,打听出来月华城主要为天下献祭。可想而知燕王拿到这种情报,是什么想杀人的心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有人总有一种活了今天、不顾明天的洒脱。经常看着兴高采烈,骨子里又透出来一种平静的绝望。

即要献祭。

还骗他结婚,几个意思?

结了婚,然后呢?不打算负责一辈子,反倒想的是过几年一死了之,还西凉王自由?燕王真的,这辈子还没遇到有人敢这样对他,也算是在同一个人身上屡屡大受震撼、大开眼界。

可纵然被气得不轻。也没想过自己先死,让他也尝尝被人撇下的滋味。

因为。

阿寒很孤单,又怕寂寞。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眼下一切绝非故意,他的伤势按说绝不至于能死。到底是哪里错了?

“……呜,呜呜。”

冰棺旁边,传来泣不成声的可怜动响。阿寒即使睡着,也不安稳。梦中翻覆辗转、孤冷蜷缩。

燕止笑了一声,眼睛却毫无笑意。阴鸷冰冷的样子很是骇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双手。

认真阴恻恻地想,不就是一不小心死了,然后变成鬼了么?

鬼就鬼。

反正如今邪法横行、乱七八糟。他之前一路还听闻许多东泽百姓说看到鬼从地里爬出来。既然如此,别的鬼能爬他也能爬。很难么?

无论如何,不能丢下阿寒一个。

哪怕是做鬼、做僵尸,也要回到他身边。

好在他做僵尸的话,应该

也是一具艳尸。有阿寒喜欢的银发、修长手指,应该不太会被嫌弃。

想想之前那个洛南栀当僵尸的时候,有些人还挺宠着的呢?

……

燕止猛然睁开眼睛。

汗水涔涔,浸湿了衣衫。窗外阴雨绵绵,油灯照亮不大、但整洁干净的小茅草房子。房内陈设简朴,却也自然温馨。虽无人影,但茶炉上正小火煮着一锅汤,阵阵诱人香气。

燕止有些恍惚,摸了几下自己,暖的。

心脏的位置砰砰有力跳动,没有一丝停掉的迹象。低头看去,胸口手臂,都裹着厚实的绷带,只有少少几处洇染出一些血迹。他挪了挪,全身剧痛,一只手勉强能动。

但有一只手,已经不错了。

至少他还活着!

也是,早知道肯定死不了!他就说,那种程度的伤他这辈子没有十次也有八回,哪儿那么容易就让阿寒守寡了?

还好,不过只是一场噩梦。

燕王放下心来,随即皱眉开始打量着从未见过的小草屋。屋里药香浓重,似乎是个药庐,正想着,那锅汤开始咕嘟沸腾,鱼香四溢。

好像是……奶汤小黄鱼。阿寒最爱的那道菜?

燕止心中一动。未及细想,便听到吱呀一声,柴门被推开。

慕广寒戴着个斗笠,一身湿透狼狈进了屋里。一进来先是“啊”了一声跑去关炉火,随即掀开汤锅盖子美美闻了一闻。一直到三下五除二换完了衣服,才想起回过头,与床上燕王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咦,你、你醒了!”他惊喜道。

嗯,醒了。

燕止笑笑,却发现喉咙剧痛,发不出半点声音。

“别急别急,你喉咙伤得重,暂时说不出话,”慕广寒见状,忙安慰道,“不过放心,不会哑,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伤口长好就没事了。”

慕广寒说着,就坐到床边替他查看伤势,一身

浓郁的药香。

他似乎恢复得很好,目光明亮,不见一点虚弱无力。原来月华之力……那么有效么?燕止望着他,仅仅能动的一只手指腹忍不住发痒。

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多少天都没摸他一下。

然而,只是一动,慕广寒一把摁住他:“不行!你伤得很重,还不能动!”

哦。

燕王于是乖乖不动,等慕广寒主动来摸摸。

然而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来。慕广寒给他检查了身体以后,就只是略微拘谨地盯着他的脸发了会儿呆,随即微微红了脸,移开眼神、有些明显的心虚的样子。

“?”

他在心虚什么?

燕止微微皱眉,正在寻思。下一刻,突然一只牡丹纹样的玉佩被举到他面前。

“卫留夷。”

“……”

谁?

他叫他什么?

“我知你是乌恒侯卫留夷,正被西凉搜捕追杀。”

“好在你运

气不错,入了迷谷医庐,被我捡到。如今外面仍有大量追兵。你除了我这里,再无处可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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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月华城主张牙舞爪,晃着牡丹玉牌一脸的外强中干:“你也知道,雁回山名医穆寒性子古怪,治人不白治。除非,咳,乌恒侯以身相许,你考虑考虑?”

“……”

“……”

数日后。

燕止一条腿瘸着、哑巴着,已经可以从床上坐起。

镜子的他的,仍是平常那张脸。头发也是慕广寒喜欢的“兔毛”——银白色的,长而柔软。唯一能动的手指上,戴了几枚戒指。无名指的萤石戒指下面,压着一圈狰狞的疤痕。

外貌、身体,都是他本人。

可阿寒却偏不认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新婚,已有家室这件事。也完全忘记了燕止这个人的存在。

甚至昨日燕王特意要了笔墨,在一张宣纸上写出硕大的“燕止”二字。慕广寒也只是歪着头,横看看竖看看,一脸真诚地问他:“燕止是什么?”

“……”

“乌恒侯,你该不会想写的是……燕子吗?那个,其实燕子肉味酸,有毒,不能经常食用。”

“…………”

“我还是给你弄点燕窝粥吧。”

从那天起,燕王顿顿都有一盏燕窝,莹润细腻。

又过了几日,燕止总算能发出一些声音。

“卫大人,饭好了。饿了么?”

“……”

“……”

“兔。”

“什么?”

“顾野兔,我的另一个名字。叫阿兔也行。”

“野兔?”

慕广寒略微迟疑,燕止阴森森眯起眼睛。

城主见状,妥协得立竿见影:“好好,你说了算……那,那就阿兔。”

“不过,”他抬起眼,小小声,一脸真诚:“其实我觉得,还是留夷好听。”

“毕竟你,生得甚是好看,雍容华美……比起野兔,牡丹花名自然更,咳,适合你了。”

“……”

窗外瞬间刮起阴风、鬼哭狼嚎,彰显着这个幻境的主人——乌恒侯卫留夷的种种不开心。

燕止不禁想问,你不开心,谁又开心了?

西凉王也一样很不开心!

燕止如今很确定,他和阿寒此刻,多半应该是掉进了水月幻境湮灭之后一些的残存幻梦之中。

在姜郁时魂魄被驱离幻境以后,乌恒侯本身的一缕残魂,重新占据了属于他的身体。

幻梦不算阵法,而更接近于“闹鬼”。

大概是乌恒侯残魂留恋尘世、心有不甘,所以趁着慕广寒重伤虚弱,特意拖他重温相遇时旧梦。

然而“男主角”的位置,却意外被燕王给顶掉了。

这可真是……

一连数日,阴风阵阵、淫雨霏霏。窗外电闪雷鸣、鬼哭狼嚎。可见乌恒侯何等的气急败坏。

他越是闹鬼,西凉王越是气定神闲。

日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骗关心骗照顾。一连十几天过去,乌恒侯大概被他气得直接厥过去了。窗外终于恢复了风平浪静、艳阳高照。

唯有阿寒,被这幻梦魇得很厉害。

至今认为这里是三年前,而他是捡到了“乌恒侯”的“穆寒”。

很好。

“穆寒神医,”他问他,“你看我头发是什么颜色?”

“白……银色。”

“哦。”他眯起眼睛,“之前并未听说,乌恒侯卫留夷是白发吧?”

“嗯,”慕广寒点点头,又是一脸真诚,“是啊,那么好

看,怎么没人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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