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2)

次日,晨曦微露。

慕广寒召集众将于议事厅中,开了一次内部会议。

会上,先由他陈明接下来的战略布局,继而则由燕王在沙盘之上推演,一一部署细节。

按照计划,今后火祭塔的镇守之责,将由洛州众将领共同肩负。而赵红药、宣萝蕤、师远廖等西凉将领,则会被派遣至西凉水祭塔。何常祺同纪散宜、荀青尾一同去往东泽风塔。

“东西南三塔全开,击退国师反扑后,”燕止修长手指执棋落地,眸光犀利,“最后的北幽土塔,便是决战之地!”

慕广寒默默望着他。

多年宿敌的指挥风格,与他心中所想差不多——

言简意赅,却又威压深重。明明一脸潇洒惬意,不羁地勾着唇,却又目露冷光,尽显枭雄本色。

燕止这几l日,因为事务繁忙而疏于打扮,头发又开始挡眼。

加上今日又一身黑色西凉劲装。整个已从前阵子那俊美端庄、温柔华贵的的风格,又变回了从前那没眼睛大兔子模样。

慕广寒:“……”

虽说,看惯了雍容华贵,如今又看看西凉大野兔也蛮不错。何况他本来喜欢的,就是西凉大兔子。

只是。

如果非要说前阵子的燕止,还能勉强有一点点当年顾冕旒的那味儿。

眼前的模样,可就完完全全跟顾冕旒就没有任何一点点相干了!

“……”他们,真的并不像。

这也是慕广寒一直以来,不肯承认燕止有可能是顾冕旒的一大原因。

可是,纵然他再不想承认,既然火祭塔已确认了燕止为南越血脉的事实,而燕止又能单手轻易破解纪散宜法术……

那他怎么想,也只可能是顾冕旒。

毕竟这一切,除了大司祭顾冕旒,世上又有谁能做到呢?

要知道,大夏仙法凋零,寻常人根本无法使用法术。就连月华城主所能动用的,也不过是一些不受天道压制、或是月华城特有的小手段而已。

慕广寒长这么大以来,唯一见过不用黑光磷火徒手就能自由使用各类法术的,唯有天雍神殿五百年一遇的大司祭,顾冕旒一人。

加之,燕止口味偏甜,偶尔还能念一两句南越的诗。

身为西凉人,又把南越复杂的宽袖长衣穿得无比自然,连怎么往袖子里藏一堆东西而不会掉出来,都天然比邵霄凌更为熟练。

种种细节,都与顾冕旒有着太多相似。

可,如若他才是顾冕旒。那这些年一直坐在南越王位上的人,又是谁?

……大司祭顾冕旒,有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亲弟弟。

但如果坐在南越王位上的其实是弟弟顾苏枋,那他又为何要冒充哥哥?

七年前的旧事,慕广寒记忆不全。

但至少,他尚清楚记得一点——顾苏枋虽说一向娇生惯养、任性妄为,却也不是会为了王位而处心积虑谋替

代兄长之人。

因为顾苏枋他,根本就一点也不想要南越王位。

顾苏枋想过的日子,从来只是一辈子当个逍遥世子,锦衣玉食、自由自在。而属于“王世子”的担子,比如联姻,比如公务,他是半点都不想承担。

所以当年联姻,才会无论南越女王严词威逼,还是拿王位利诱,他都不为所动。

后来逼急了,扔下一切就跑得无影无踪。

……

那日会议很长。

午休之后又继续,直至夕阳余晖洒满天际才终告一段落。

可晚饭之后,众将领又继续在灯火之中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有的登临城墙、视察军营,有的检阅补给、盘点粮草。

燕止去巡视了西凉军。

巡视完毕,人正在城楼之上。俯瞰洛州城星罗棋布、万家灯火。城墙火光照在俊美的脸上,让他双眸如星辰明亮。

“……”

已是半夜,洛州西市,点点灯火散去。略微清冷的街道上,他却一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寒。

按说城下千家百户,他不该一眼就看到想看之人。但偏偏,每次都能一眼看到。

只见慕广寒走到了月神庙门口,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一般拂袖踏入。

燕止眸中一丝深沉。

他来洛州以后,不止听一人说过,这月神庙很是香火鼎盛、许愿必灵。当地百姓连着邵霄凌、书锦锦等人,没事都会去日常拜拜。然而唯独阿寒,除却大婚那日按礼参拜、以及供奉黑光磷火之外,就再不曾踏入过月神庙。

后来,生病那几l日,燕王成日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闲聊时,他就问慕广寒:“听闻月华城中,也都信奉月神。但我看阿寒,却是去得不多?”

犹记那时,慕广寒是这么回答他的:“不是不想多去,只是……不敢多去。”

“月神大人善良,总想着帮着进香之人实现心中夙愿。只是,凡间境况我不知,可月华城千百年传下来的组训,一直说的是,‘凡皆所愿,皆有代价’。”

“所以我,不敢贪心。”

“尤其是,在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别无所求之时,更不敢,轻易许愿。”

“怕万一不小心要了什么不该要的,一切,就都变了。”

燕止犹记慕广寒说这话时,移开了眼睛,脸颊微微一抹红晕。

阿寒从不擅长甜言蜜语。

每一次都是喝多了,或者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一遍一遍认认真真地说着“喜欢”。而那次,似乎他们成婚以后,他第一次在清醒时承认说他过得幸福。

对此,燕止暗暗得意了数日。

可是,这两日……阿寒却又不知,在偷偷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城楼火把明焰,明暗照映在燕止俊美的脸上,让他凤目里眸光明灭不定。

他回想这几l日慕广寒的反常。以及白日军事会上,他正襟

危坐、一派严肃,而中午宴席去又强颜欢笑,与洛州侯打打闹闹的模样。他总是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地……装作一切正常。

只不过,这又怎么能瞒得过燕王的眼睛?

有人口口声声,说着幸福、别无所求、不敢许愿。

却又藏着心事,不肯跟他说。

最后偷偷跑去庙里。

“……”可明明前些日子,阿寒已对他彻底敞开心扉、事事坦诚相待。就连献祭、生死之事,也统统和盘托出。又怎么会还有事情瞒着他?

若是小事,阿寒没道理不说。

可这世上,又能有什么比献祭与生死还要难以启齿的心思,需要藏得如此隐秘?

……

当晚半夜,府邸灯火摇曳,淅淅沥沥小雨不停。

慕广寒同燕王并肩而坐,借着烛火,默契对了一下白日里各自视察军营的结果。镇守四大祭塔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各路大军也已整装待发,只待粮草补给到齐,就可陆续集结开拔。

细雨如织,敲打窗棂发出清脆声响。

两人在烛火下你一笔我一笔地筹划商议着发兵日期,浑然不觉时间流逝。久了,淡淡月神庙线香的气味从某人袖中弥漫开来,慕广寒微微一僵。

燕王则不动声色,暗暗捕捉到了他一瞬藏掩的心虚,装作不经意问:“你去神庙了?”

慕广寒“嗯”了一声,未过多解释。

“许了什么愿?”

“……自是希望,咱们这次出征能所战全胜、大伙都平安凯旋。”

有人长本事了。

如今对着他,也能面不改色撒谎。

若非他这几l日一直留心细细观察,只这一两句,他都未必能看出破绽。

燕止乱七八糟的长发下,眼里微微眯起一丝犀利,唇角倒是弧度不改:“阿寒放心。西凉、南越将士皆千锤百炼,又有你我在,区区姜郁时不足为惧,定能胜利归来。”

“嗯。”

他还敢嗯!

之后,夜色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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