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具有延时性。

或许多年后某个瞬间，才能突然意识到什么。

——就像是子弹的命中。

宛如一个闭环，命中的时刻，意味着教育的完成。

找工作时才读懂孔乙己的悲哀；

考公时才读懂范进中举的癫狂；

子女上学时才读懂《送东阳马生序》求学之艰的殷殷劝言；

亲人年事高时才读懂《陈情表》的“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的深切孺慕；

而《蒹葭》中的朦胧怅然，陈垣此时也难以体味一二。

没有那种阅历便无所体会，这亦是一种幸运。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韩老师，你该不会是钓鱼执法吧？”

韩怡露笑道：“不会，这里没别人，咱俩就随便聊聊。”

陈垣这才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他确实过得有些懵。

急需一个心灵导师话聊一下。

不然真就精神分裂了！

而他目前所遭遇的困境，确实不方便跟父母开口。

韩老师兰质蕙心，或许能给他指引一条明路。

“我喜欢上了两个女孩……”

陈垣一开口。

韩怡露就差点没绷住。

你小子……也是够炸裂的……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脸色一肃：“选第一个！”

陈垣一愣：“我还没说完呢……”

韩怡露意味深长地说道：“选第二个，永远会有第二个，选第一个，她永远是第一个。”

陈垣明白韩老师的意思。

但问题是，他这情况有点点复杂。

天降是前世的第一个，白月光是这辈子的第一个。

对于这个世界的他而言。

两个女孩他都没有招惹，一切回到了原点。

从感情层面，他当然更倾向于顾烟。

那是他刻骨铭心的初恋，又携带轰轰烈烈的偏爱，最后成为阴阳两隔的遗憾。

再选一次。

做恋人，还是朋友？

经过这些天的思考。

陈垣逐渐意识到这个红发张扬的顾烟，宛若自由不羁的烈马，并非他那个甜甜的烟宝……

他们现在的相处更像是兄弟，亲近而无情愫……

每一次与她说话，陈垣心里都在刺挠。

当情不自禁时，看到她的发丝才恍然惊觉，像，太像了……

其实哪是什么相像，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

“我现在，也不好说谁是第一个，谁是第二个，就是……”陈垣吭哧吭哧地说道，“初恋忘不了，白月光意难平，想要甜甜的恋爱，又被过往所伤。”

韩怡露半晌沉默。

毕竟是刚十八的少年，心智远称不上成熟，正处在懵懂而清醒的年纪。

作为长辈和老师，她能给的建议说不定就是刺破迷雾的光。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

陈垣看起来蛮老实的，情感关系怎么如此错综复杂？

“额……”韩怡露拉长声音，“这个恋爱，你是非谈不可吗？”

陈垣心涩说：“也不一定吧，我这段时间就没想这些，专心学习……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仿佛心脏有一个悲伤的空洞，想要找团塞住。”

经常失恋的朋友应该明白，在甜蜜的恋情中突然分手就像是从山巅坠入低谷，满是孤独、痛苦和伤痕，急需抚慰和刺激来填补空虚。

所以有的人会颓废、会买醉，或者用某件事转移注意力，甚至急着开始新的恋情来抹去悲伤……

这个敏感时期，便是处于渴望爱，又害怕爱的状态。

“你才十八岁，怎么感情经历比我二十八岁还复杂？”

韩怡露开了个玩笑，旋即正色道：

“你感到情绪濒临崩溃，说明你动了真情，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着急做决定。”

“你知道最遗憾的事是什么吗？是没有珍惜少年时，待到回首一生碌碌无为才后悔当年没有努力一点点。”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就好好学习吧，光亮的未来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着，她从办公桌上拿出一本有些旧的讲义，封皮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