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

这个人能看到自己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属实是件预料之外的事件，但见过大风大浪的路艺并不慌，五百年的观影令她习惯了飘浮，甚至有种自己天生就会飞的错觉。

逆光的神灵降临在淌满原罪的污秽大地上，曾寄希望于利用神灵的叛逆之人最终还是奉献出了自己，就像是神造的史诗，为的只是夺走那个可怜人的灵魂。

路艺并不知史诗中的自己是残暴的神明，还是慈悲的女神，她只是托起他的下巴，接触到的皮肤被泪水湿润后有些凉，向前倾身靠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并没有出现她的形体。

……简直就好像是为了避免出现时间悖论而特意蒙住了她的身形，而她展露在外的模样，在他们看来或许就是一名慈悲尊贵的女神。

所以这一次，她再来到数百年前的阿卡帝斯王国，却是——以神之名……？

指尖上的触感透着微微的陌生，细腻的皮肤接触则令她可以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最细小的变化。

“我给予你信仰，使它在你空荡荡的体内生根。”她笑了下，不怎么反抗这个新身份，饶有兴致的道：“记住，你归属于我，也应为我而活。”

说完之后，她就离开了。

开玩笑，这个人设本来就不适合和地上的人有太多接触，她还是继续飘着吧。

……

已经是个男人的少年目送神灵的离去，回头看到满地疮痍，眼底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浮现起悲哀，接着他很快振作起来，开始寻找灾难下的幸存者。

只不过这次，他从试图愚弄神灵的狂妄之人，变成背负信仰的神之使者。

现实愈加残酷，他便愈加悲悯，施救于他已经是不需要考虑利好的问题，他放弃了维护自身安全的剑，改为倚杖前行。

最初这很不可思议，尤其是那些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彻底疯了。

可是他却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比以往哪次都要清晰……

因为当他放弃了所有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换来的却是女神对他无时不在的关注。

饥渴时，他为随他前行的信徒讲述神灵的高贵。

上方的神灵便让大地生出绿色，长出结果的植物。

红色的苹果又大又圆润，汁水饱满充足，甘甜美味，这也是他第一次从她手中得到这么切实的恩惠。

他用这些苹果换取来必要的生存物资，目光始终凝视着虚空。

【生命之庭】

素质：绑缚，栽种，孕育，给予

立场：支XX

原本不清楚的立场在走完第一阶段剧情后发生了小小的变化。

这似乎代表着她的立场正在逐渐变得清晰，也由此她可以开始动用一部分能力。

【生命之庭】的栽种，孕育，足以改善荒芜的大地，种下种子，再将结出的果实给予他人。

路艺就是通过这个能力将苹果送给了地上的人，以此

避免某些尴尬的场面发生。

这之后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为首的男人，他看起来愈发有后来牧首的样子。

尤其是他现在也渐渐开始被视作这片土地所有宗教信仰的领导者，最终最后——他早晚也会被叫做牧首，推上至高的圣座。

亲眼看着一个人的人生往着必然的方向发展，他将自己写在未来的历史上面，铸就了她眼中的永恒……

路艺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理由，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作为单纯的旁观者去注视。

变化发生在某个夜晚。

执杖的神使遇到野外聚集的强盗团的袭击，追随者的团队被打散，黑暗中，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这在这个时代是很经常会发生的事情，那些人是追罪者，追随着罪恶，且不承认自己是有罪之人，放肆的行恶杀死他人。

……路艺看到黑暗中出现了光芒，他及时点起了火稳住局面却也因此成为了袭击者的目标。

在举起火把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会遇上什么，但他却没有迟疑。

复杂的情感推动他，火把在他手中就像是他昔日的佩剑！

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他有信仰，但是他的信仰一开始却不是给祂的，他的信仰和爱给了大地，给了世界，给了那些他不认识，却愿意拼命去庇护的人。

无私，慷慨，诚实，坚定塑造了最初的他，然后他又被现实打磨成另一副模样。

直到向神灵宣誓效忠，他其实也没有真正的放弃自我，总有一个理由让他险险的保住了自己，让他信仰他的神，却不毫无底线的朝拜。

所以当心脏被刺穿时，他遗憾，但也解脱的轻松，是唇上的一点冰凉唤回了他溃散的意识。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亲吻他之后，发丝间飘荡着金色颗粒的女神。

祂眉目之间的情绪少而安定，不论是望向他的悲悯，还是偶然感到的无趣，最后都会被那股与生俱来的崇高吞没。

他实际看不清祂的模样，神的面庞被朦胧的曦光笼罩，肉眼只能确认出大致的形体，但他却能感知到祂的情绪，并被他一度认为这是属于自己的特殊待遇。

“您要走了？”

正如这时，他感觉到祂的去意。

望着身形陷入真实和虚幻之间的神灵，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放轻，濒临死亡的虚弱正在从体内一点一点消失，他心中有着怀疑，却不敢向这位疑似消散中的神明询问。

神会死亡吗？

神会因为什么而死亡？

……神，会因为一个凡人而死吗？

他不认为会发生的状况，但看到路艺此时的模样时却好似这才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