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他悔了 仙苑其灵 7246 字 1个月前

夜阑正浓,婚房内本该旖旎缱绻,此刻却静谧无声。

床榻边李湛居高临下,用那沉冷的眼神审视着面前女子,似是在等她开口为自己辩驳,然女子什么也没说,只怔怔地望着他。

李见素性子本就内敛,尤其又在宫中待了六年,让她更加不易喜形于色,可即便如此,此时的她还是红了眉眼。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垂眸不在看他,强用那强撑的平静语气道:“阿翁是在入宫第二年离世的,今上怜我年幼无依,又懂医术,便留我在东宫,负责太子日常餐食。”

但显然,李湛没有相信,他脸色更沉,再次将她下巴抬起几分,冷声质问:“这么说,太医署上百余人,竟皆不如你了?”

不知是心口忽然生出的那股窒闷所致,还是今日实在太过疲惫,李见素用力合眼,整张脸也显得愈发苍白,她深匀几个呼吸,这才缓缓睁眼,再次朝李湛看去,“我以为,世子应当了解。”

早在九年前,他便应当了解她的医术,也应当了解她的为人,却没曾想,他会与旁人一样,对她抱有这样的猜忌。

这句话出口时,李见素看似平静,但语气里隐含的失落,很难不让人觉察。

李湛似是愣了一瞬,手上的力道也在此刻终于松开,他转过身,语气漠然地抛下一句:“人是会变的。”

说罢,他便提步朝屋角的梨花木架走去,那上面搁着一盆温水,还有早就备好的香胰子,他将手洗了两遍,每一遍都无比认真。

李见素静静等他洗完,待他拿着帕子转过身后,她才扶着床架缓缓起身,“我在东宫时,于太子从未有过伺候,只是日常的照料。”

“照料?”李湛忽地笑了,他一面擦拭着手上的水,一面回头看向李见素,“那究竟是何等的照料,能让太子送出如此厚礼?”

李见素神情茫然,显然还不知今晚在喜宴上发生了什么。

李湛又是一声冷笑,将帕子直接丢进竹篓,“东宫来人当着正堂所有宾客之面,传太子之意,赠予你唐阳公主,封邑五百户。”

“五……五百户?”李见素心口陡然一震。

她只是个名义上的公主,原本封邑仅一百户,若太子当真给了她五百户封邑,那岂不是比最受今上疼爱的万寿公主,还要多出三百户。

“不,这不能要的。”李见素终是面露急色,忍不住上前两步。

“为何?”李湛垂眸,目光凝在她因焦急而蹙起的眉心处,冷冷道,“东宫说了,这是太子赠予胞妹的大婚贺礼,怎就收不得呢?”

胞妹,而非义妹?

李见素心头又是一震,“不,这不合乎规矩的……”

“这五百户分的是太子私产,只要他愿意,合乎规矩也合乎礼法。”李湛慢慢俯身,凑至她耳畔沉沉道,“你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在做戏给我看?”

李见素并未觉得李湛是在说谎,可太子之前从未与她说过会送她封邑一事,此刻乍然听到,她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朝后退开两步,试图去和李湛解释,“不,不是的,是、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李湛没将她放过,她退开一步,他便迎上一步,“因为疼惜你,因为舍不得你,因为害怕你委屈,所以特地用这五百户封邑来敲打我,让我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对么?”

这六年中,她以为自己对这些话早已免疫,可不知为何,听到曾经的那个少年这般说时,她心口窒闷到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强忍住鼻腔中的酸意,彻底抿唇不再言语,李湛口中的质问是假,可这五百户封邑却是真。

别说是李湛,便是她自己,也没法解释那当着众人面送来的五百户封邑。

这样的贺礼,实在贵重到无法让人理解,也无法令人置信。

李见素百口莫辩,整个后背都被李湛逼到抵在柜门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李见素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浓浓的酒气。

李见素闭眼别过脸去,还在用那强撑的克制,让自己尽可能显得平静,“世子,后日入宫面圣时,我定会与太子说清,今晚……便早些休息吧。”

李见素心中清楚,李湛今晚定是饮了不少酒,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五百封邑,实在难以和他说清。

李湛嗤笑一声,冷冷退开,睨向那满眼鲜红的床榻,“是我叫人进来扯了床褥,还是你自己来?”

李见素目光落在竹篓里那张绣着鸳鸯的帕子上,终是反应过来,李湛方才为何忽然去净手,以及他为何要扯掉被褥。

原来,他是在嫌恶她。

李见素僵在原地,过去几年中所有的流言蜚语,似乎都不如此刻让她心中难堪,她袖中的双手已不知在何时紧紧握住,她唇瓣微颤,许久后才低低出声,“我来。”

今年初秋的长安,似乎比往年冷了许多,那夜风仿佛穿过门窗,直往人身骨里钻。

李见素蜷缩在贵妃榻上,双臂将自己抱得更紧。

明明她一直以来都在期待与他的重逢,她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要与他说,她想问他这六年过得可好,问他那时为何要追出封地,问他手上的伤势如何……可最后,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正如李湛所说,人是会变的。

她也曾想到过,也许六年的时间,让他们再次见面时会少了年少时的亲近,可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在他们大婚的这个夜晚,他会让她亲手撤掉那床鲜红的被褥,托着满身疲惫,独自睡在外间的贵妃榻上。

这一晚,李见素想了许多,她想到了阿翁,想到第一次见李湛,想到他们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想到他手上的那道疤……

李见素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知再睁眼时,外间天色已经泛白,她脑袋发沉,后背也因昨日的疲惫而感到酸痛,靠在那里许久才缓缓撑坐起身。

屋外婢女听到响动,在门外轻唤一声,问她可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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