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那天晚上, 卓岩睡觉前都抱着阿银，也不嫌热了，他还正处于兴奋之中, 回想着刚才阿银带他出门兜风的感觉, 脸上笑眯眯的，顺着阿银的毛。

于是自己给自己画饼。

“等换盐队回来, 你轻松一些, 咱们可以到处走走。”

“没准就能找到麻。”

“竹子也会有的。”

“明年我们还可以去羽人集市，我还挺好奇的。”

这样一想，未来的日子有奔头多了。卓岩睡前嘴角都挂着笑，部落里平时狩猎队是两班倒的，巡逻队人也多, 只巡逻半天，到时候他可以骑着阿银走出去看看。

阿银沉陷在哥哥抱他给他顺毛的快乐中，等哥哥不动了，悄悄低着眼睛看哥哥，哥哥果然睡了，他都不敢动, 伸着舌头舔了下哥哥的发丝，只舔了一小口。

哥哥说舔多了, 会变成秃子, 就是头发会少。

哥哥才不会, 哥哥头发很多，就和他一样。

阿银只是看着哥哥就很开心, 他想以后多背着哥哥出去玩，哥哥会和今晚一样开心，不由又想到明天去狩猎, 希望可以找到盐，这样哥哥会更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卓岩被热醒来，阿银已经起来了，水桶打满了水，卓岩用皮子沾着水擦洗过，刷了牙，原先刷牙就是树枝，后来卓岩增进牙刷，把一头搞成爆开，随手摘一片泡泡叶子树叶，一分为二，他一半阿银一半，嚼吧嚼吧，牙刷一刷，含水咕噜咕噜，满口的泡沫，刷完牙口腔自带淡淡的青草味道。

他打算等家里牙猪长大一些，毛变的粗厚，可以用牙猪毛做牙刷。

昨晚烘干水分的肉过了一晚硬邦邦的，没有变臭，卓岩可太高兴了，这会先是将掉草段的那张席子铺在地上，再将干净的皮子铺上面，最后才是烘过的肉片。

卓岩将东西晒在家门口。

今天下午阿银要去狩猎，这会卓岩在编小篮子——那种蝈蝈笼子大小，不过他要密封的，里面放上两颗苦树汁小丸子，天气热快中暑之前，阿银可以挠烂吃掉。

这样绑在阿银脖颈上。

“真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啊。”卓岩自我感动中。

阿银就趴在哥哥脚下，他听不懂哥哥说的话，但知道哥哥做这个是给他的，不由高兴坏了。

直到小咸石头阿曼大云到来。

“卓岩哥，你在做什么？我也来做。”小咸说。

卓岩说了他精巧构思，小咸一听到放小丸子便收回了刚才的话，他还是不做了。而阿曼则是说：“卓岩，你不如让阿银出发前吃了。”

“那不一样，今天晚上出发，又不热。”卓岩还是觉得他想法很周道，算无遗漏。

石头则是说：“这种苦树汁也不是光我们这儿有，外面也会有吧？”

“也不一样，万一没有呢？”卓岩反驳。

脚边的阿银嗷呜嗷呜叫，对的，哥哥说的都对。

三人：……

算了，一个爱做，一个爱吃，跟他们没关系，反正他们是碰都不碰这个玩意，没想到卓岩如此上心，还搓成小丸子，听小咸说，比苦树汁还要苦。

三人无聊看卓岩在这儿编小球，最后是小咸看不下眼指点一下，卓岩哥编这个不成的，于是没一会成了小咸在编。

“卓岩你这是晒的肉？”

“对啊，昨天肉太多太多了，我怕坏，先烘了下，白天拿出来晒干，起码能吃一两天。”卓岩说。

上次窑厂烘肉他也跟小伙伴讲了。

“诶呀，我给忘了，昨天使劲使劲吃，还是剩了好多，我阿父说好浪费。”阿曼忘了这一茬，“不过我把肥的收起来了，跟你一样，炸出了油。”

石头想到晒肉，但是忘了烘干，也嫌麻烦，早上醒来没管味道臭没臭，全都晒在自家洞口皮子上，晚上回去能吃就吃，吃不了就算了。

“确实浪费。”

小咸手上编着活，低着头说：“族长要是在的话，肯定会说马哈的。”

“肯定了，猎物也是有生命的，要珍惜。”阿曼道。

石头看向卓岩，说：“以前部落里也有马哈那样的兽人，想要追求一位亚兽人，为了证明自己勇猛，猎了好多，也没分给其他兽人亚兽人吃，浪费了好多好多，以前的族长很生气，说天神会降临灾难的，后来那个兽人外出时——”

“就是夏天。”小咸说。

“不对，是雨季那会。”阿曼纠正。

石头点头继续说：“那天没有下雨，狩猎队去狩猎，电闪雷鸣的，那个兽人被劈死了。族长说，天神降的惩罚。”

部落里也有口口相传的故事，有警戒的作用。

卓岩问什么时候的事，三人都摇头，只是从小听阿妈阿父说过，阿妈阿父从他们的阿父阿妈口中听来的，不知道多久了。

“以前的族长说的对。”卓岩点点头。他们成为兽人、亚兽人，需要吃肉，靠其他动物生存活下去，但不要滥杀，尊重万物规律，珍惜得来的食物。

还有部落里打猎，遇到了怀孕的猎物都会放走的，要是已经重伤活不下去了，狩猎队就会给猎物一个痛快，直截了当。

大家聊了会天，卓岩将肉翻了翻面，中午时烧了土豆，上面撒点昨天炸好的油渣，四人吃的香喷喷，还有大云。

阿银没吃，阿银不饿。

卓岩也没勉强，实在是昨晚阿银吃太多了，等天气热，几人进洞凉快，小咸也帮忙编织好了小丸子球，卓岩用昨天编织夏衣的树皮搓成条亲自给阿银绑紧了。

“要是不舒服晒得脑袋晕晕的记得吃。”

“狩猎的时候要是太麻烦拘束了，掉了就掉了，别找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回来哥哥再给你编。”

卓岩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都提前预料到了，因为了解阿银。阿银嗷呜蹭着哥哥，他知道的，都听哥哥的。

到了傍晚时狩猎队再次出发，打头走的很快的是马哈，还有两位兽人，电走在中间位置，这次阿头、阿日也去，大牙不紧不慢走在最后，直到阿银加入。

巡逻是阿森和阿灰。

卓岩站在洞口，一直瞭望，直到看不到阿银背影这才回洞里。

狩猎队伍。

大牙走在最后，还有一位健壮的兽人——电安排的，之前这位兽人一直和马哈走在前面，现在这位兽人有些不满意，盯着前面几个才成年的兽人，知道电让他走在最后是为了保护这几个小子。

他更想冲锋走在最前面。

一串低声的埋怨。大概意思是这几个小子就该在部落里巡逻，为什么跑出来狩猎，现在还要他盯着些，他又不是这几个的阿父阿妈。

大牙在旁听着，哼都没哼一声，保持着沉默。

前进了许久，到达后半夜时，水域附近，发现了河马的脚印出没，只要追溯着脚印河流方向就可以找到河马了。

“不要河马。”马哈否决了猎河马。

电觉得河马不错，现在去追踪，顺利的话，等到天亮下午时就能到达部落了，她将想法说了，看向其他人。

队伍中先在是大牙属于资历最高的兽人，其次是电、马哈、还有两位兽人，四人年纪差不多，不过战斗力有高低，再次就是阿日阿头这一批。

至于阿银，没人会把目光落在阿银身上，听一只未化形的兽人意见。

马哈最先否定，其中两个跟马哈关系最好的兽人当即是说听马哈的。电有些生气，说：“之前的猎物太多了，部落里吃不完浪费了，马哈，你别忘了族里的故事。”

“你说雷会劈死我吗？那我等着。”马哈看向电，“一个勇猛的兽人，会怕这些，我是不怕的，电你太胆小了，根本不配做狩猎队队长。”

“我配不配，族长决定的，不是你说的算。”

两人照旧吵架——这几天狩猎都是如此，每次都要起争执。

电看向阿日阿头，两兄弟说听电的。

一个跟马哈关系好的兽人发出笑声，“两个才成年没多久的兽人，出来狩猎，还要我们保护，你们说什么话，有本事单独打猎才算真正的兽人。”

阿头很生气，“我又不是没有单独猎过——”

“什么？是温顺的角羊？还是驯鹿幼崽？还是牙猪？我知道了，你肯定连成年牙猪打不过，我记得谁叼了牙猪幼崽，又把那个软趴趴的什么阿灰打趴了，别以为这样就是兽人了。”这个高大的兽人说完，扫过了才成年的兽人，目光带着压迫。

另外一人嘲笑出声：“还要躲在我们身后就闭嘴别说话了。”

阿头气得脸涨红，额头青筋暴起。阿日拉着弟弟，说：“你们也年轻过的，我们会成为真的狩猎兽人。”

“那现在，闭嘴。”马哈不耐烦这几个小子说话了，目光直喇喇看向电，“电，不要做个弱者，你带队伍，当狩猎队队长就要大家信服你。”

电握着拳头，很想和马哈打一架。

但是现在不合适，她在带队，队伍里还有年轻兽人，打架闹得太大会引来危险的，电在心里几次劝好自己，“你想猎什么。”

“既然要打，当然是灰象了。”

被排挤在外圈的阿银耳朵竖起来了。

电：“不行，灰象靠我们搬不动，赶回去人太少，要是象群追着气味痕迹到了部落，部落会危险的。”

“那我们就比试比试。”马哈就等电否决，“我带队还有你带队，到时候部落见，看谁的猎物多，谁以后就是狩猎队的队长了。”

要是卓岩在这儿，听到这一通争辩，肯定会吐槽这个马哈发起第三轮‘夺权’，这次显然要比前两次聪明的多。

马哈带着另外两个兽人，猎灰象肯定是不可能，假的，马哈也没那么蠢，不过是提个电一定会拒绝的借口，等着分道扬镳，再比试，最后不管输赢——马哈以后会带队，有了小团体的。

电现在被架住了，要么同意猎灰象，要么同意马哈的比试。

当然电也可以什么都不同意，只是马哈说电胆小，一而再再而三，族长走之前交代电是队长，刚开始几次打猎还有一大半兽人信服电，到了现在——

电压不住了。

迟早有这么一天。

电不愿意，果然马哈不走，其他两位兽人也不走。电气得狠狠看着马哈，“可以，谁愿意跟马哈就跟马哈吧。”

部落里现在可用的成年兽人总共十一位，算上阿银了。两位兽人巡逻白天，一位经验丰富的兽人巡逻夜晚。现在出来的就是八位。电预想的是马哈和另外两位，走三位，她还有五个人，应该没问题，现在部落人少能吃饱的。

结果没想到，等她说完，阿银站过去了。电有些出乎意料。

阿头先急了，“阿银，你是不是没听懂？跟电的站过来，不是那边。”

“是啊，你站错了。”阿日也说。

马哈虽然很瞧不上这头兽，但此时阿银站在他的队伍中，能看到电很生气错愕，当然是哈哈大笑了。

“连一个兽都不想跟你，电，你该想想你自己了。”

电抬了抬下巴，结果队伍中，大牙也走了过去，马哈见状，更是高兴，“连大牙都过来了，虽然大牙腿不好，我也不是很想要他们——一个腿坏了，一个没化形，但他们都知道谁才是勇者。”

阿头气的脸红看向阿银，他不懂，阿银怎么能离开他们队伍，阿银肯定是不喜欢马哈的，马哈一直嘲笑他们，嫌弃他们的，阿银怎么会跟马哈……

但是电已经走了，背影有些寂寥，喊了阿头阿日跟上。

阿头走两步回头看向阿银，阿日叫弟弟不许看了，以后不要和阿银玩了。

等电带队伍身影消失在日出光影前。阿银看到了伙伴阿头目光里的失望、难过，但是他——他要去灰象出没的地方，他要找盐。

哥哥说电很稳重的，既然人少了，电肯定会猎安全的猎物，也不会走的太远了。

阿银嗷呜问，现在去猎灰象吗？

马哈连着其他两位兽人听到吼声，都怔了下，而后发出哈哈哈的爆笑声，马哈：“我没听错，那个兽要去猎灰象？”

“笑死了，你一个没化形的兽要去猎灰象哈哈哈哈哈哈。”

“马哈，这个兽真的好好笑，他竟然要去猎灰象。”

“凭它那一双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