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炮灰原配24(1 / 2)

数日前, 苏阮便收到了从京城来的回信。

狐狸娘做主替她定下那位世袭五代爵位的小侯爷做夫君,只等他二人进京,便降旨赐婚。

因此, 这几日的时间, 白绒都在清点与收拾离府要带的物品, 还提前下山雇了一辆前往京城的马车。

今日便是她们要离开的日子。

谁知道消失已久的曜灵竟然找上了门。

白绒对曜灵这个隐瞒身份的“捉妖天师”还保有警惕, 不知他所言真假,只是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苏阮身前,言辞不满地赶他:“快走!我们小姐已经有未婚夫了,还是名满京城的武安侯,夫人与老爷都满意得很。”

“不要再来纠缠我家小姐了!”

曜灵僵直地站在那里, 没有动。

他没有去看白绒, 更没有听她说什么,视线很轻易地便掠过她,看向身后那个娉娉婷婷、如芙蓉般秾丽美好的少女。

苏阮也在看他。

良久, 少女轻轻垂了眼, 回避视线,告诉他:“走吧。”

“曜灵,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青年没有动。

今晨闯后山大阵时, 他是靠着要见苏阮的那股执着与不舍,才走到最后一步, 勉强活着出来。

等那些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心心念念,皆化为眼前的现实时,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却面带遗憾,与他说自己有未婚夫的话?

曜灵不能够再想。

他靠着意志力第一时间来到这里, 一直绷紧的神经,此时倏而松懈下来,面露茫然,一股又一股的疲倦涌入受了重伤的身体。

青年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

眼前一阵阵发黑,自始至终撑着的眼皮渐渐阖上,耳边似乎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他再听不见。

好累啊。

这一切都是梦吧。

一场噩梦。

*

因为曜灵突然昏倒在府门前,苏阮前往京城的计划再次被耽搁下来。

好心的小狐狸又一次收留他。

直到白绒请来山里有名的人参精大夫,主仆二人才明白曜灵伤得有多重。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入眼是各种各样扭曲可怖的伤痕,尤其是右下臂的那一处,被划出一道几乎贯穿整只手臂的伤口,血肉翻卷出来,仅抹了药止血,连包扎都没有。

白绒看了都觉得不忍,将头别过去,不敢再看。

“这位公子伤重至此,竟然还能活下来,可想而知他当时的求生意志有多强烈。”将满头银发梳得齐整的老者,捋了捋自己的雪白长须,又沉沉叹了口气,“昏睡中都不安稳,也不知在惦念些什么?”

闻声,白绒又偷偷瞄了小姐一眼。

苏阮一手揣着手炉,拢了拢身上的貂毛斗篷,脸上并无异色,只是叮嘱大夫治好他。

人参精暂时在苏府住下,负责照顾曜灵,治好他的伤。

那一日之后,苏阮便没有再过来。

曜灵在当天晚上便醒了,各种现实与虚幻的模糊画面,交织着充斥在脑海里,让他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呆呆地躺在那里,视线不自觉便望向门边的位置,从早晨看到天黑,日复一日,似乎在等什么人。

照顾他的人参精端着药踏进来时,便听到他问:“小姐……老人家,你今日见到小姐了吗?”

“见到了。”

人参精吹胡子瞪眼,“苏小姐开心极了,让侍女在后院烧了炭火,支了铁架子,做了许多烤肉吃。”

青年微微一笑:“那就好。”

人参精气得老脸都红了,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又忍不住深深叹气:“痴儿,痴儿啊!”

“喜欢这家的小姐,就要主动一些,背地里问我老头子有什么用?依我所见,你就该大胆些,与那苏小姐表明心意,也好过一个人在这里阴郁。”

曜灵艰难起身,接过那碗黑乎乎苦涩汤药,一饮而尽。

相比心里压抑的苦涩,这汤药的味道,他甚至觉得有一丝甜。

人参精瞧他木木的样子,越发的恨铁不成钢:“活该你孤身一人,等那小姐嫁了人,有你后悔的。”

曜灵密密的睫毛倾覆下来,唇碰着碗沿,低低道:“小姐她……有未婚夫了。”

“啊?有未婚夫……”人参精惊得嗓门都大了些,短暂的惊讶过后,又开始劝慰他,“那,那算什么?有未婚夫而已,又不是真的成了亲。况且这苏小姐喜不喜欢这未婚夫还未可知。”

“我知道这苏小姐自幼与她娘生活在倾城山里,山下镇子都不常去,这未婚夫是最近才定下的吧?是哪里人士?”

曜灵似乎被他说动了,眼睫掀起,底下露出的瞳仁不再是黯淡得死气沉沉,而是闪动微光,干燥泛白的唇动了动。

“京城人士。”

“那苏小姐定然没见过。”人参精笃定道,接着又给他出主意,“这种爹娘私自做主,定下的婚事可要不得啊!不知害苦了多少世间男女!我老伴儿当年便是在爹娘做主下,险些嫁与不良人。后来我带着她辗转多次离开,才免遭那一劫。”

“那位前未婚夫在外拈花惹草成性,之后娶的一位妻子,据说日日被他磋磨得以泪洗面,着实可怜。”

人参精很显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一脸的慨叹与怅然。

曜灵同样在深思。

翌日的时候,他不再将自己困于屋里,也不再理会那些真真假假的记忆画面,而是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在脸上结痂的位置抹了透明药膏后,这才走了出去。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小狐狸穿着质地柔软的斗篷,让白绒提着各种器具,准备敲开冰面,从里面钓出鱼来。

她力气小,又偏想玩。

一个人蹲在冰面上,低头砸了半天,把自己给砸累了,冰面却只被破开了一点点。

“小姐,要我帮忙吗?”

不知何时,少女身侧悄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苏阮偏头看去,见到曜灵,似乎也不觉得奇怪,只将手里的锤子递给他,并且说出自己的诉求:“要吃鱼。”

不像之前相见时的淡然与生分,隐隐透着信任,与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娇气,曜灵忍不住笑。

他没有用锤子,而是拿起旁边的锉刀,低头戳向苏阮敲碎的那一点冰面。很快,冰面被破开,洞口里的水便涌了出来。

曜灵将洞口挖大一些,随即用手清理旁边的雪。

他陆续挖了几个这样的洞口。

他转身又翻了翻白绒带来的背篓,里面只准备了鱼线、鱼钩和鱼饵。

旁边是乖乖蹲在那里,捧着手炉,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姐,曜灵有些无奈又觉得高兴,与她说了句很快回来,就起身去了岸上。

曜灵寻来几截木头,便赶往结冰的湖面。他将那些木头砍断,做成“十”字的形状,最后缠上鱼线。

下面是嵌了鱼饵的鱼钩。

他将一切弄好,并且示范性地在一个洞口里放下鱼线,“十”字形状的木架严严实实地卡在洞口上面,这才转头去问眼眸亮晶晶的小狐狸:“小姐要不要来?”

苏阮点头。

她兴冲冲地拿着一个木架,有样学样地将鱼线放进涌出湖水的洞口里,再将“十”字木架搭好,抬头去看曜灵时,漂亮的琥珀眼睛微微弯起,好似澄澈的琉璃,闪出清亮亮的光。

倘若她现在身后有狐狸尾巴,定然是得意得摇摇晃晃。

曜灵眼睫微低,遮住眼里的笑意。

小狐狸则一股脑地将其他木架都一并架在冰面上,再从白绒手里接过手炉,将冻得冰凉的双手贴上去。

等了没多久,其中一个木架突然动了,被拉扯得往旁边的冰面偏去。

一直眼观六路,仿若巡视自己领地的小狐狸立即道:“动了!”

曜灵也在她出声之际,将那个木架提起来,去拉下面的鱼线,拉到尽头时,一条大鱼被钩出水面,鱼尾跃动,一身银色鱼鳞灿亮耀眼。

紧接着,其他木架也有了动静,几尾鱼相继被钓上来。

钓鱼的兴奋劲过去,苏阮觉得有些冷了,她抱着手炉,默默缩回斗篷里,便转身吩咐白绒今日做全鱼宴。

接着,她偏头去看低着眼睫,提着装鱼的木桶,乖觉站在一旁的青年,顿了顿,才道:“曜灵,你先将鱼送去厨房,再来我院里一趟,我有事与你说。”

曜灵应了声。

他大抵知晓苏阮要说什么,全程紧紧捏着掌心,忐忑又不安,仿若游魂一般来去,就连敲门后,被少女轻唤“进来”,走进那间最为熟悉的屋子里,他的意识尚且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绕过屏风,斜斜的光线从窗纸上打进来,将房间映得微亮。

苏阮正躺在铺着皮毛软毯的贵妃榻上,她抱着手炉,整个人仿若被那束光柱包裹,姿态慵懒,肌肤清透如雪,灿金的光点也格外偏爱于她,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轻轻跃动。

在曜灵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女被光线笼罩的侧颜,如蝶翼般的睫毛,以及小半边唇角那一点鲜亮的红。

听到脚步声,苏阮偏过脸,朝这边看来时,整张脸完全被笼在微亮的光线里,衣领软毛的白与斗篷缎面的红,更衬得被包裹其中的小脸秾丽绝艳,眉眼间妖媚动人。

她视线睨过去,微微一笑,示意道:“曜灵,坐下吧。”

像是友人那般招呼,曜灵抿紧唇角,安静地坐下来。

少女言简意赅:“等养好伤,便尽快离开吧。若缺些立身的金银,我会让阿绒送你一些。不要再找来苏府了,我以后,大抵也不会再回来。”

“你我,就此别过。”

尽管早已有了准备,但这样狠心的话,还是让曜灵的心重重一颤。

青年表面的情绪依旧稳定,只是搭在膝盖的手,用力摩挲了一下袍面,随即低着眉眼,示弱道:“曜灵已经脱离天师门,同门不识,师长不认,如今无家可归。在这里只认识小姐,我想跟着小姐……”

“我喜欢给小姐做仆从。”

小狐狸眼看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做出一些委屈神色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侧身,趴伏到贵妃榻边,好奇道:“你当真喜欢给我做仆从?”

曜灵轻轻颔首。

苏阮沉吟:“那便暂且留下吧。”

上京这样遥远的路途,有个细心体贴,还能做重活的男仆从跟在身边,必然能轻松方便许多。

曜灵惊喜地抬起脸。

苏阮眉眼微弯,露出一点笑,嘱咐道:“先去帮阿绒做事吧。”

……

本来以为上京一行只会多一个男仆从,谁知消失两三月之久的流烨突然再次出现,回到了苏府。

与曜灵回来时相似,流烨同样脸色惨白,只是在看到苏阮的那一刻,所有的颓靡一扫而空,神情是掩不住的激动与欢喜。

不同于曜灵的克制与沉稳,流烨表达问候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姐,你想我吗?”

他忍不住道:“我很想你。”

“非常想念小姐,想立刻来见小姐。”

跟在小姐身侧的白绒:“……”

突然发现这笨蛋美人还是挺有争宠潜力的。

曜灵做事体贴细致,却不会说话。

流烨虽然活做的一般,但有一张甜成蜜饯儿似的嘴。

在小姐面前,各有优势。

按照话本子里的说法,小姐若是君主,那曜灵就是给足安全感但沉默的镇国将军,流烨便是那谄媚的近臣……

她顿了顿,又看了眼流烨那张艳色风流的脸,心里默默腹诽:“也可能是媚主的宠妃。”

与被这张甜蜜饯儿的嘴迷惑的白绒不同,苏阮半点不为所动,只是随口回复:“没有想你。”

“你也是要回来继续做我的仆从?”

流烨还没从伤心的情绪缓过来,便立即轻轻颔首。

苏阮点了头:“那我们今日上京,你要一起吗?”

流烨:“要要要!”

等到身上挂满大包小包,看着前面两个少女相互搀扶走山路的模样,流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上京?上京做什么?”

一直沉默寡言,将包袱都丢给他的曜灵终于开了口,好心替他解惑:“小姐上京,是为了去见未婚夫。”

流烨:“!!!”

不是,他不就受了个天罚,在仙宫多养伤了几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苏阮怎么就突然多了个不知名未婚夫?

曜灵作为占据天然优势的情劫对象,便已经很难搞了。这个顶着名正言顺未婚夫头衔的情敌,又该怎么争?

作为时常被压迫的那一方,流烨深知名分的重要性,从仆从的地位高低就能看出来,高一级说是大过天也不夸张。

更何况苏阮的未婚夫?

像他们这种地位低到没边的仆从,还不是别人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无论流烨有多难以接受,苏阮上京,与旁人定亲一事已成事实。

一路上,流烨频繁打听那位未婚夫的来历,不知说了多少酸话。

“一位素昧谋面的小侯爷,他凭什么娶小姐?”

“样貌好?这世上样貌好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的样貌不好吗?”

“闯出功名?嗤……”

他与曜灵不知历经多少回仙妖战乱,一直守护三界安危。

可惜还没酸完,流烨的脑袋就被白绒狠狠敲了:“不知礼数!那是咱们以后的姑爷,怎可如此妄议姑爷?”

听到“姑爷”二字,流烨的火又要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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