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清理门户(1 / 2)

喻南渊与闻雪舟被众修环绕着, 贺喜声不绝于耳。

有的是对他们,也有的是对掌门与宗门其余人等。

对他们的,多是夸一句少年英才, 或是夸同门间的友爱互助。

对宗门一众的, 则是夸云意宗人才济济,顺便打听下次金丹大典举办的日期。

听着耳边比筑基期时清晰了数十倍的此起彼伏的祝贺, 喻南渊很有几分恍惚。

他居然真的成为了一名金丹修者。

修仙一途, 练气尚是凡人境界,筑基是初入渺渺道门,而金丹是仙凡之间横亘的那一道分水岭。

练气入体,修者可多出百年寿元;成功筑基,修者可多出两百年寿元;结成金丹, 修者整整多出一千年寿元。

步入金丹期,就意味着从凡躯肉身脱胎换骨,容颜固定,寿命悠长,断人间烟火,不再需要摄食五谷维持生命, 不借助法宝也能御空飞行。

在凡间广为流传的许多话本里,一些有筑基境实力的修者便能被尊为世外高人, 金丹期修者在凡间略施神通, 就足比得上大罗金仙, 能享一方香火供奉了。

不过,那是在凡间以凡人的眼光评判。

在这灵气充裕, 不缺修士飞升的太元界,不说元婴遍地走,也是金丹多如狗, 突破了金丹,在太元界才终于算一个有头有脸排得上名号的修士。

也因此各宗门派有了一名金丹弟子后,就会像云意宗这样举办金丹大典昭告众修,让那名金丹弟子以此方式在太元修仙界初出茅庐,扬名立足。

喻南渊内视自身变化。金丹期后,他全身上下的灵脉进一步拓宽,与筑基时期近似于溪流与江河的区别,这使得他能承受更多灵力的输送,驱用更强劲的消耗灵力更多的功法,在调用灵力时更能得心应手,收放自如。

先前在丹田海洋里浮荡的灵液团经过了天雷的洗练,已化作一枚外壳坚硬无比的灵珠,观之约莫鸡蛋大小,表面悬浮祥云丹纹,不断有生机之力从中涌现。

金丹的颜色倒并不是金色的,而是介于蓝绿色之间,和他的水木灵根相符合。

与其说是珠子、丹丸,喻南渊觉得这个形态更肖似从宇宙看到的地球。

人体即为一种小宇宙,若说金丹是星球,冥冥中好像也有其道理。

至于鸿蒙天,现已盘居在他的识海深处,犹如天幕中一枚不易察觉的星子。

喻南渊能感觉到鸿蒙天内又有了一番巨变,就是眼下不便入内一探究竟。

他既然结成了金丹,与原书里的炮灰结局就已是相去甚远了,尽管在萧清音的金丹大典上喧宾夺主非他本意,能一举结丹却要感谢自个儿上门送温暖的莫师姐,不是她“遇见不平拔鞭相助”,他可能还要再低调一段时日才能有此进益,更不会在众修面前立此声名。

只是他已尽力避免和男女主利益冲突,仍旧阴差阳错地被命运卷了进来,当江然出面说那番话时,喻南渊就在怀疑剧情正被修正回原本的轨迹。

他自觉冤枉得很,明明已经威胁不到男女主间的感情了,江然何必盯着他不放呢?

这年头做男主应该志向高远,不能太小肚鸡肠。

喻南渊寻思着有机会的话也得让掌门舅舅给江然找点事做,等江然忙起来就没空顾及他了。

比较棘手的还是天道,天道看起来对他虎视眈眈,颇为“关照”,当时鸿蒙天已失去响应,他若非神魂出窍,后又藏于丹田的雏丹之内,难保不被三道天雷劈散,神魂俱灭。

那之后的不详灾兆是另一重麻烦,假如不是闻雪舟也顺天道而结丹,引发了冰雪异象压制抵消他显出端倪的灾兆,就算他能挺过天雷成功渡劫,因这灾兆也会被修仙界视同为不被天道所容之人,不需有心人士推波助澜,就凭太极广场上凄惨狼藉的残垣断壁,难保修士们不会渐渐把他看成魔头一般的人物。

喻南渊转头看向身侧与他分开,收起了法宝阵法的闻雪舟。

两人丹成之际,原本是比武台的位置又新长出了好几排灼灼花树来。

小师弟本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现如今雪色锦衫沾染了雨丝水渍,乌发上落着一片桃花花瓣。

相应的,广场花树上皆覆着薄薄的一层残雪。

粉白交加衬着满场迭声喧嚷,更显得其中的闻雪舟仿佛遗世独立,孑然一身。

仙人落入凡尘,大抵就是这样一副姿态吧。

喻南渊感叹着,可惜小师弟到底是以不够年长的年纪结丹了,化神前都无缘于德高望重之貌,这好像也算是他的责任?

闻雪舟感觉到喻南渊的目光,微微侧首:“喻师兄。”

喻南渊用上结丹后新解锁的传音入密技能私聊过去,表达自己的感激:【多谢师弟相救,师弟这是第三次救我了,师兄感激不尽。今日不是师弟,我定不会安然无恙,或许就将身死道消,撒手人寰了。】

闻雪舟那时是情急下做出的不得已之举,天雷当头,没有他细思取舍的时间。这会儿同喻南渊一起接受着众修的道贺,再看到本该是今天的主角,此刻却和江然跟着古长老等人朝坤衍方向回身离去的萧清音,内心不禁对所做选择的恰当性产生一丝迷惘。

天道也许并不眷顾喻师兄,他这一出手不知道是否干涉了喻师兄的道途,如果他当真改变了对方的命数,就等于沾上了对方的因果,对方也会沾上他的因果。

因果易结不易解,他们非亲非故却互染因果,于两人日后的修行自是不太有利。

闻雪舟看着萧清音的背影渐行渐远,昙花一现的一丝迷惘随之转瞬即逝。

他今日做的,与江然助萧师姐结丹而做的没什么两样,倘若真如喻南渊说的那般,对方身死道消,撒手人寰了,抑或是被修仙界视为妖异灾星,排除出正道门派,而他本可制止这一切,却眼睁睁坐看以上发生,恐怕那才是会滋生心魔,道心有碍。

毕竟是他提出了七眼星罗幻阵的赌约。

闻雪舟传音回道:【此乃与师兄有约在先,师弟也是顺势而为。】

何况……何况喻师兄还对他……他自问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这一想法不能让喻师兄知晓。

闻雪舟稍一犹豫,再道:【换作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师兄无需言谢。】

闻雪舟的声音果真在脑内响起,喻南渊惊叹于修仙界诸法神奇的同时,对闻雪舟的补充说辞不疑有他。

救他和救一个陌生人大概的确是没分别的。

这非是凉薄。在他看来小师弟是个光风霁月胸怀若谷的君子,有着慈悲之心,也具备与之相称,可以实现其慈悲想法的强大能力。

倾尽全力救一个熟识、重要的人,很多人都能够做到。

把熟识的人换成素昧平生,或是萍水相逢之人,再让人去倾尽全力,就会有很多人迟疑了。

然而那时,闻雪舟向着他奔了过来。

喻南渊愧道:【你我同日突破金丹,赌约中的为另一人护法这条,我却是再不能履行了。】

闻雪舟浓长的睫羽一颤,这人还敢说呢?遂淡淡道:【师兄借大师兄与莫师姐之手破解星阵,从那时起赌约便可算作失效。】

喻南渊既钻了空子就有应对之词:【师弟可没规定不许借他人的力量。】

闻雪舟一默。

喻南渊又传音道:【赌约即便失效了,师弟仍然为我护了法,师弟为人正直守信,我该向师弟学习。】

有闻师弟在身边,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天道修正剧情的力量了。

两个炮灰加起来,总能有一加一大于二的奇效吧。

喻南渊话说到这个份上,闻雪舟心里越是涩然。

他想,他可能只是不想再一次见到喻师兄浑身浴血的模样。

闻雪舟道:【师兄如果谨慎一些,做了充足准备再冲击金丹,也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凶险。】

喻南渊有苦难言,闻师弟是有所不知故好心相劝,但若是天道在与他作对,不管他什么时候冲击,结果都是不变的。

趁着近旁的修士都在同掌门和几位长老说话,喻南渊快速伸出手,手掌自闻雪舟头上一阵风似的拂过,拈走了发顶的那一瓣桃花,也带着几绺儿发丝从闻雪舟肩际滑下。

闻雪舟抬起眼眸,似是不明其故,喻南渊将花瓣藏在袖中,只说:“师弟头上沾了片叶子,我方才帮师弟取下了。”

由此转走了话题,闻雪舟也未再深究。

……

江然与萧清音乘在飞舟上,穿梭在日落时分霞光万道的彩云间。

大雪回春后,惠风和畅,却吹不散江然眉头积蓄的阴云和低气压。

在萧清音前,江然尽量克制地以平和的,为其真心着想的口吻道:“师姐,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这是师姐的金丹大典,他们却抢走了师姐的风头,今日一过,那些人口口相传的会是喻南渊同莫师姐的切磋,会是今天的雷劫奇景,会是喻南渊和闻师弟的金丹……总之不会只是师姐一人的事。我一想到,就为师姐所不平。”

萧清音按着被风吹乱的发带,朱砂红痣下的眉眼清明,瞳中现出江然阴翳的面孔与她的不解。

萧清音蹙眉:“介意又如何,不介意又如何?一个金丹大典罢了,纵是办不起来,我修得的道行也不会因此变少。修行之人太过在意名利,又怎能于道途有所成就?师弟,你太过关注喻师弟了。我同他已无瓜葛,况且这本就不是什么非得报仇不可的仇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不必再为我打抱不平。”

她发现江然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话语一点点沉下去,如同蒙上浓稠阴影,变得令人难以捉摸,于是静默了片刻。

“师弟,”萧清音叹息着劝解,“你如今有了这样好的资质,又得太上长老的厚爱,拥有了最佳的修行条件,就应当好好把握。我知你爱剑,是想在剑之一途上走到最后,问鼎天道的,你想向世人与天道证明你的才能,可如今你道心不纯,来日又要如何证道呢?修道乃是一个人的苦行,你何必去在乎与己无关的他人?”

江然抬起头注视着苦口婆心的萧清音,胸腔里满是失望失落的情绪。

萧师姐看在眼里的……就只有他的剑吗?

可他终究是说不出不中听的话,闭了闭眼把眼底的阴鸷压了下去。

江然背过身,俯瞰云下万丈波涛:“师姐才是真心爱剑。”

萧清音悠悠一叹:“因为当手中有剑时,我才是一个人,而不是身无所依,心无所凭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

江然唇角弧度扭曲。

真正的孤魂野鬼,不是他么?

“师姐,我想起掌门师尊交予我的一事尚未来得及处理,容师弟暂先告辞。”

江然祭出紫雷魂剑,向滚滚层云纵身一跃,御剑而去。

……

莫绮双和君兆生被各自的师尊一通耳提面命,不情不愿地挤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相携而来。

他们打定主意,等给两个新晋金丹的精英弟子道完了喜就迅速遁走,结果正好看见喻南渊从闻雪舟头上摘走桃花瓣的一幕。

莫绮双&君兆生:……哽住。

怎么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流淌着什么生人勿近的暧昧气场。

莫绮双和君兆生顿觉他们俩好像不该杵在这里。

最后还是不那么尴尬的君兆生率先开口:“恭喜两位师弟突破金丹,不日我与阿绮会分别奉上金丹贺礼。”

喻南渊先背着手转过身来,见是这两人,笑笑道:“同喜,同喜,与师兄师姐同喜。”

君兆生一听喻南渊喊师兄师姐,比斗时种下的心理阴影就要发作了,他心道谁要跟你同喜,面上却忍耐着,回以温雅的笑容。

闻雪舟转首向君兆生道谢,君兆生的笑容才真诚了几分。

喻南渊看了看莫绮双:“也是多亏了莫师姐的真火灵气。”

喻南渊一提,莫绮双便忍不住问道:“你是学了什么功法,竟能吸收化用我的真火灵气和闻师弟的寒冰灵气?”

闻雪舟闻言也看了过来,附近一些修者亦竖起了耳朵。

喻南渊可没有什么功法,他有的只有鸿蒙天这个外挂,这时莫绮双问到了,他便胡诌道:“是一门袭承于家母出生的云氏的秘法,只可由云氏后代继承。这秘法并无名字,故恕师弟回答不了莫师姐的问题,还请师姐原谅。修炼这种秘法需要吸纳各种特殊的灵气,师姐提到的正是其中之二。”

支来耳朵的修者们大失所望,东华云氏满门被魔修屠戮,这起码是一千多年前发生的惨案,喻南渊所修的秘法必然已经失传,且又是只能由云氏后代继承,他们是没机会一睹其奥秘了。

莫绮双听罢不再追问,撇了撇嘴,小声啐了句“便宜你了”,就要拽着君兆生走开。

人群外忽响起一声:“请让我们见见南渊兄,我们也想向南渊兄贺喜。”

这人话音刚落,广场就安静下来。

燕琨在与几个别宗的元婴修士寒暄,心中算盘拨得劈里啪啦,飞快计算着要敲诈来多少灵石才能将太极广场修复如初,听到这人的话,燕琨暂止了心算。

好哇,自投罗网,都省得差人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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