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何泽书像是被这突如其来又铺天盖地的告白震惊到了。

他淡红的唇不自觉地张开,后背紧贴着墙:“但、但是,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你这样的家庭……”

盛缙一手落在他小腹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温暖甚至于灼热——烫得何泽书咬紧了牙关。

“我的家庭是减分项吗?”盛总另一只手攥住了何泽书的手腕,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开口,他可以放低了姿态,这样听来,竟有些像带着哀怨的撒娇,“小书,你很介意?”

何泽书感觉自己脑子乱成一团,下意识就软了声音:“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的家境和出身,你的父母不会接受我吧?”

盛缙捻起何泽书一小撮头发,另一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扣住了他的腰,两个人以前所未有的亲密姿势贴在一起,只是何泽书满脑子都是盛缙刚刚那个匪夷所思的结婚提议,甚至来不及留意这个人手上的动作有多过分。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诡异的封建家长制出身吗?”盛缙的声音落在何泽书耳边,“关我父母什么事?”

这条黏人的大型犬终于恋恋不舍跟何泽书退开了点距离。

“亲爱的,我在跟你求婚,”他将何泽书小自己一号的手完美包裹在掌心,“别提不相干的人,好吗?”

何泽书眼中满是挣扎:“可是我……”

他咬住下唇,这是第一次,非常郑重地喊出了盛缙的大名:“盛缙,我身上的‘毛病’还没有解决。”

“没事,”盛缙紧盯着何泽书的眼睛,“没事的。”

他像一个烧断了理智的毛头小伙子,这一刻,他只在乎“何泽书”这个人是怎么想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场外因素都不是重点。

但何泽书的反应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他瞪大眼睛,一只手放在小腹,慢慢、慢慢地往下按,几l乎从牙缝里面艰涩地挤出一句质问:“怎么会没事?”

“目前这种状况只出现了几l次,只有这几l次,你知道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多天翻地覆的巨变吗?”他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颤抖,“第一次我半夜在荒地上醒过来,走回去之后就开始发高烧;那次酒吧宿醉,差点耽误了我一门重要专业课的大作业提交;然后是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次……”

何泽书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感觉自己几l乎呼吸不过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连泪水涌出都没有察觉到:“我是个炸弹!盛缙!我不适合跟任何人组建亲密关系!”

“所以我更不能丢下你。”盛缙按着他纤瘦的肩膀。

这人身形很瘦,即便孕期费尽心思喂胖了几l分,但还是近乎孱弱的体态,只是眼睛仍旧亮得惊人——跟他的固执一个样。

“你怎么听不明白话呢?”何泽书眼底染上一点薄薄的愠怒,他似乎是真气急了,手按在自己胸口,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抖,“你有这么完美的事业、身份、地位,非要把一颗不定时炸弹埋进自己一片坦途的人生里!盛缙,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何泽书嗓门都比平时提高了一个度,只是他的全部情态落在盛缙眼里都变了个样。

他在为我担心,他心里有我

——盛总被这个念头塞满了脑子。

他拉过何泽书的手指,轻轻摩挲,然后跟托起珍宝一样,轻轻将他指尖放在自己指尖,落下一个吻:我爱你。()”

何泽书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噎回去了一瞬,他五指瞬间收紧,想把手从盛缙掌心收回去,但被牢牢攥住。

盛缙跟耍赖的小孩儿一样,仗着力气大,硬是不撒手。淡棕色的眼睛少有这样看人的时候——深沉、浩渺、含着令人几l欲落泪的深情。

这场荒谬的拉锯持续了会儿,或许只有几l秒、再或者是半分钟,何泽书终于张开嘴。

他尝试了几l次才找到自己的发声部位,声音沙哑、且音量极低,说是自言自语也不为过,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问盛缙还是在问自己:“爱能解决多少问题?”

盛缙还是牢牢盯着他,他像一团不容拒绝的、极具侵略性的火:“我能解决问题,我爱你。”

何泽书“噗嗤”笑出了声,他一边摇头,一边轻声说:“真自信呐,盛总。”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盛缙的身体往前倾,这团不讲道理的烈火还在往前烧,试图进一步突破何泽书摇摇欲坠的防线。

“好吧,”何泽书像是认命了,他冲盛缙扯出一抹相当难看的微笑,“好吧……”

何泽书当然会爱上盛缙,在这短短6个月间,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每一次开口、对话、肢体碰触、视线交汇都是在加深爱意,即便何泽书一遍遍试图否认、试图漠视,心里的那些令他咬牙切齿的东西还是在疯狂滋长——

就像昨天早上,保姆随手把贴身小镜仍在餐桌上,何泽书从那双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目送盛缙离家的眼神;

就像大年三十那天,他在外婆的病床前所念所想;

就像这栋别墅的每一处角落,从桌椅板凳到窗帘到每一块瓷砖、到院落里每一株迎风生长的迎春、再到穿堂而过的每一缕细风,所有痕迹都比语言更有力量,镌刻着沉默的爱意,润物无声、落地无言的……爱意。

“好吧,”何泽书缴械投降,他闭上眼睛,“我爱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绵长的亲吻。

他们两个人,于彼此而言,都有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引力,就像此刻,何泽书颤抖着抬起手,抱住了盛缙的头,将自己的身体同他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命运几l乎将他们编织成一个严丝合缝的个体——何泽书和盛缙——他们就像未知的风浪中一块小小的、孤注一掷的风帆。

“嫁给我吧,”盛缙贴在他耳边,像祈求一样,“不要再去想了,就凭一时冲动,好不好?”

何泽书闭上眼睛,泪水顺着他眼角止不住地往下滑:“好。”

他们终将合二为一。

但何泽书说得没错,有些事

() 情不是放在那里就会自行解决,也不是无视它就能佯装它不存在。

盛缙真正明白“不定时炸弹”意义的那天,是一个雨天。

当时何泽书刚生产完不到半年,元气大伤的身体刚恢复过来一点儿,盛缙正在公司开会,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正打断习惯性挂断,一瞥屏幕——居然是何泽书拨来的。

何泽书很少在工作时间段电话联系自己,他心口莫名其妙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盛缙当场起身,手势示意会议暂停,匆匆出门接通了电话:“喂,小书。”

但电话另一头传出的,却不是何泽书的声音——而是家里的保姆,她牙关都在打颤:“盛盛盛先生,何先生他,他、他他刚刚突然拿水果刀炸穿自己手心——”

盛缙心脏像是被闷锤砸了一下,他一脚踢翻了走廊上的花盆也没有察觉,拔腿就往电梯走:“他人呢?!”

“他,”保姆似乎在竭力维持自己的呼吸,但还是能听见对面紊乱的抽气声,“他走了,拦、拦拦不住!”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但是,”保姆话说得颠三倒四,很明显,整个人处在一个极度混乱的状态,“但是刚刚,何先生坐在婴儿车旁边,突然就拿刀!就就就好像要扎下去——”

“我当时正好进屋,我没忍住,我当场就尖叫出声!”

“何先生他脸色——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真的不知道——就变来变去,又痛苦又狰狞的,最后突然把刀插进自己左手,跑起来撞开我就走了……”

她再没能说下去,电话对面只有尖锐的抽泣声。

盛缙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他竭力保持理智:“叶子呢?叶子还好吧?”

保姆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小、小少爷,他、他没事。”

盛缙扔下一句“你守在叶子旁边,有问题随时打我电话”,就挂了手机,转身冲进了电梯。

外面的天阴惨惨的,像一张浓重的黑灰色幕布,压的人喘不过气。

盛缙捏住自己眉心,他非常用力,留下两个近乎鲜红的指印,然后慢慢垂下手,最后“咚”一拳砸在电梯的金属墙壁上,整个狭小逼仄的空间几l乎都在抖,尖锐的共鸣声几l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他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布满血丝的、如同困兽一样的眼睛——

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何泽书从他身边夺走,命运也不行。

盛缙紧紧咬住牙关,在电梯开门前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不堪的仪容,试图在这未知的力量洪流面前保持体面,然后,他大步走出了门。

这天晚上,天降大雨。

根据保姆所说,何泽书没有带伞,只是穿着贴身的睡衣,手上还插着一把刀,完全没做任何医疗措施就直接冲出去,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小时没有音讯了。

除了报警,何泽书孕后家里请的全部佣人、门卫、盛氏能迅速调动的安保、甚至秘书团全部出动,盛缙跟撒钱一样大把大把

地给钱激励,但何泽书就是,跟烟一样,消失在了雨幕里。

盛缙还在不停地接打电话、调动人员已经紧急发布寻人通知,甚至直接重金买下了A市最繁华地带的巨幕电子广告屏

——跟疯了一样。

整个盛家内外乱成一团,盛家老爷子得知了自己儿子疯狗一样的举动,一个电话打进来就开骂:“你小子发什么疯?我们盛家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的人,都是你非要娶——()”

盛缙面无表情摔了他爹的电话。

他沉着脸看着外面的雨幕,感觉一切就像什么诡异的玩笑,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推着自己、推着小书,推着他们两人一起往一条绝路上走,但他们不能停、不能回头。

盛缙没有打伞,慢慢走进了院子,恍惚中,他好像听见门□□发出什么嘈杂声,乱七八糟的声音穿过雨幕刺进盛缙的耳膜——

有人在惊呼:夫、夫人回来了!()”

盛缙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只记得自己看到何泽书的那一瞬,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抓了一把,疼得几l乎要裂开。

那具纤细的身体上挂着的睡衣已经彻底湿透,鬓角的黑发因为雨水的缘故紧紧贴在白皙的颈部,他脸颊嫣红,看得出整个人正在高烧。他抖得太过厉害,隔着衣服都能看出他正在打摆子,腿根本站不出,但还是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任何人靠近都会引起他完全失态的尖叫。

他两手抱着头,左手背上有个血洞还在淌血,衣襟、发丝、脸上、身上全都沾着血渍,像一只狼狈但又凄美的艳鬼:“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但在盛缙试图走近的时候,何泽书紧绷到极点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他看向盛缙,那双总是很漂亮的眼睛此时却像对不上焦,他想开口,声音却哽咽得几l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盛缙被他眼底浓重的绝望惊得心慌,紧紧抱住何泽书的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抖得跟怀里的人差不多厉害。

——他回来了,至少现在,他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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