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刀氏客人(2 / 2)

韩川略有奇色,方才门外停着的是马车,车身虽非华美无俦,但也非平常人能置办。这刀谷亦是衣着锦绣,腰间悬着玉佩,可听他的口气,竟然只是那个齐国商人刀间的奴仆?身为奴仆,替主人出来办事,竟然还有心思探听不相干的闲事。

不管是刀间,还是这个刀谷,都显得有些奇处啊。

韩川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将堆肥之法扩散出去的机会吗?他迅速想了个说法,正色道:“实不相瞒,昔日许子虽北上滕国,亦有向其学农之人留于楚地。我韩氏祖上长住于楚,曾与一些农家弟子有所来往,因而对农事有些见解。我迁居淮阴,家中钱粮不济,更是一心琢磨如何从田土中多些生息,便有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主意,却让客人见笑了。”

“何敢笑!”刀谷亦端正了神色,“韩公,我愿出钱五千购此术,不知韩公可否教我?”

五千!韩川本来已经想好了,等他开口就同意教他,让他带回齐国传授,一下子也被他这句话给砸晕了。

五千钱都能买头耕牛还有余了,这人不是奴仆吗,怎么开口就敢给五千钱的买卖作主了?

他一时没说话,见对方唇齿欲动,眼看着就像是要说个“六”,韩川脱口而出:“不卖!”

对方也是一愣,韩川喘了口气:“活人之术,岂敢言卖。只我人微言轻,连淮阴都不能尽教之,唯愿客人回齐国后尽力传授农人,若能传遍天下,那更是件好事。”

刀谷大为感动,双手举至头顶,避席一拜至地:“韩公仁义,我必告之我家主人,为韩公扬名。”

韩川见是机会,又说起宿麦的种植,刀谷不愧是齐国这样的大国来人,果然知道宿麦,但因为土地肥力往往不足,除了上等的肥田,其他田地种了一季稻粟,又怎么能有地力再去种麦呢。因此只在少数地方有种,不曾流传开来。韩川现在一提,他顿时想明白了,抚掌称赞:“不错,不错,有了肥田之术,种宿麦就是生生多了一季收成,这是大事!”

他不敢大意,借了竹简与笔,不怕惹人厌恶地反复询问,将堆肥的要点一一记录,又呈给韩川检查,改了几处容易有歧义不分明的地方,这才郑重收好。

韩川对他的主人好奇透顶,忍了半天,这时终于能问了:“不知客人的主人是齐国哪位大贾,做的是哪种买卖?”

刀谷露出自豪之色:“我家主人名间,年方十九,去年才从家中得了笔钱,开始自己经营。我本是为刀氏耕种的奴仆,三年前主人到乡间收债,偶然见我识字会数,便将我召至身边服侍,教我商贾之术。一旦主人自己作主,便依着我等所长,从事不同生意,也不限着什么。”

这还真是个奇人,韩川捧场地称赞了几句,又打听起秦楚交战的消息。刀谷脸上也浮现了愁容:“秦王以王翦为将,并不冒进,如今看着似是相持,其实战事于楚国十分不利。我听说秦国律法严苛,对商贾更是限制颇多。唉,若楚国也为秦国所取,以后这边的生意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那齐国要是也被秦国所取,岂不是直接不要做生意了?韩川心里想着,不过看刀谷似乎并不觉得齐国会轻易落败的样子,也就没多话,一起慨叹了几句。

直到聊得尽兴了,刀谷才告辞离开。他在淮阴只是路过,并没有生意要做,不过耽搁了这阵子,也不得不住上一晚了。马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着,对于商人来说是日常之事,丝毫不妨碍他思考。

他在琢磨要寄回给主人的信,一时竟有些微的惭愧。对堆肥的事这样上心,并不是他有济民之心,而是他见宋羊收粪,便迅速想到了生财之道。

这门生意,虽然肮脏,可当真是个能长久生钱的好买卖啊。也不必主人亲自去做,他们这些奴仆本就身份低微,去从事这样的贱业有什么不可以呢?只要在刀氏本家的乡间推广,这生意必然能被刀氏包了。主人从家中得了钱开始经营,身家还不丰厚,这样细水长流稳赚不赔的买卖完全能做得,若是操作得当,主人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韩公既不要钱,那就替他扬名吧。刀谷想定了主意,一边送信回去,一边留了机灵的随从在淮阴。

于是在韩川不知道的时候,刀氏从人已经打听了淮阴各乡的出名人物,或是德高望重,或是里中豪杰,然后持钱财拜访,言道桃溪里韩君有粪肥之法,刀氏以万钱购之而不肯受,只愿此术造福乡里,推行天下。故刀氏感其德行,取万钱为押,请本地豪杰试用堆肥之术以为示范。

而韩川这个时候,在为儿子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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