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坏消息：黄金周结束了。
一个更坏的消息：期末考试要来了。
返校第一天, 万千语趴在课桌上，明明刚经历了一个小长假，她却完全没有得到休息, 其他同学精神饱满，她却仿佛被精怪掏空了身体。
好几天没见，一下课诸伏景光就凑了过来，看到万千语像瘪气球一样趴在这里, 不禁笑着调侃道：“松下同学你看起来好像很疲惫。”
说完他又看向前面的降谷零, “Zero也是,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了。我听说今天游泳部和网球部在同一个地方合宿, 你们俩都做什么了？训练强度这么大吗？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其实也没干什么, 前几天都挺正常的, 就是最后那天晚上有点混乱……”回想起最后那一晚的经历, 万千语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老师们都不在，那群无法无天的酒鬼彻底喝嗨了。她和降谷零刚走进旅店前院就感觉不对劲, 抬头一看发现有几个混蛋正在比赛爬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喝了多少，一个个兴奋得好像返祖的大马猴。
等进屋之后就更精彩了, 二楼和三楼的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喝断片的混蛋，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这家旅馆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
万千语本来还有点上头, 可看到屋里这幅惨相后，她那点酒意愣是被怒火给驱散了。
那天晚上，她和降谷零成了最大的冤种, 不仅要负责回收散落在各处的“尸体”，还要将那些过于亢奋的直立猿一个个逮捕归案。
他们俩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宿，可最后人数怎么也对不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游泳部少了好几个人。降谷零想了想，又去几个浴池里搜罗了一圈，最终捞上来好几个哪怕喝醉了也改不了亲水习性的醉酒人鱼。
等把所有醉鬼全都捉拿归案之后，两个冤种如释重负地看向对方，尽管对方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可无论是降谷零还是万千语，此时都累得要死，根本笑不出来。
在这个本该很浪漫，原本也很浪漫的夜晚里，万千语原本还对降谷零生出了几分绮念，可忙到现在，那点对异性的小小心思已经化为浓浓战友情。
……
回忆结束。
万千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感觉那一晚的劳累顺着回忆追了过来。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那即将具象化的低气压，诸伏景光有些担忧地关心道：“期中考试就在下周，松下同学你这个状态没问题吗？”
“没问题。”听到他这句话，万千语挣扎着坐起身，“我不会让这种破事影响到的！毕竟……”她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等降谷零回头后，万千语才继续说道：“降谷老师，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
降谷零点点头，他好像还没从那一晚的疲惫缓过神来，在两位好友的注视下，语气稍显平淡：“祝你这次能够取得好成绩。”
一旁的诸伏景光好奇地追问道：“约定？噢，对哦，你和Zero还有个共同的小秘密……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说到这里，景喵声音一软，似乎连眉尾都垂了下来。他看着万千语，大大的眼中有满满的期待。
他现在这是在卖萌装可怜吗？
诸伏景光性格温和内敛，说话办事都非常有礼貌，刚认识那会儿万千语就觉得他一定家教很严。
这样的正经人也会撒娇卖萌吗？
万千语有些拿不准。
……
可她还真就特别吃这一套。
“其实也没什么。”万千语最终还是在诸伏景光的猫猫眼攻击中败下阵来，“我之前和零做了个约定，如果我在下次测验中所有科目都能及格，那我就给他讲一讲我的故事。”
听了万千语的回答，比起两个朋友共同的秘密，诸伏景光显然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零？”
万千语话音刚落，他就像猫头鹰一样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降谷零，哪怕他只说了一个简短的音节，万千语也能从中听出他的兴奋。
“你们已经开始互称名字了？看来在这个黄金周假期，你和Zero的关系亲近了很多。”诸伏小猫眼神一柔，里面带上了些许欣慰，“太好了。”
明明诸伏景光和他们一样，都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可看着他此刻的笑容，万千语总感觉在他身后看到了慈母的光环。
他在欣慰什么？是欣慰自家幼驯染终于又交到了新朋友？还是欣慰新认识的小刺头居然能和降谷零处得来？
万千语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可还没等她开口调侃，就见诸伏景光转头看向自己。
“松下同学，虽然你们打赌时我没参与，但讲故事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说到这里，他十分无奈地轻叹一声：“看你们变得这么亲近，我不想被抛下。”
“……怎么能用‘抛’这个字呢？我和零也是偶然遇到的，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听就过来一起听吧，我一点都不介意。”
“谢谢。”诸伏景光笑了
猫是一种特别容易得寸进尺的生物，在得到万千语的许可之后，诸伏小猫又伸出了自己试探的小爪爪。
“那我可以像Zero一样，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哦？”看着诸伏小猫充满期待的眼睛，万千语双手抱胸，抬起下巴，用略带挑衅的语气回答道：“如果你这次考得比我好，那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敬语什么的也一起免了吧。”
“看来这次我得加倍努力了啊！”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俩改称呼的时候也有条件吗？”
“当然有了，零当时面对的挑战比你严苛多了。”
她可是直接把好孩子拖下水了呢！
……
万千语和诸伏景光相谈甚欢，降谷零就坐在前座静静地听着。
这一幕看起来多么美好，一个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另一个是他为其一再打破原则的女孩。
降谷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有点欣慰，还有点羡慕。
想要靠近，却又不舍得打破这和谐的氛围。
.
当天晚上，降谷零拿出课本，准备将之前的课程再复习一遍。其实他早就已经将这些知识熟记于心，现在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帮万千语辅导。
尽管他们俩都很忙，距离他上一次帮万千语辅导功课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门。
脑袋里忽然钻进来很多不太美妙的想法，降谷零摇摇头，想要将这些不速之客驱赶出去。
他坐直身体，低下头，本想立刻进入学习模式，眼中却忽然映入一串镂空小爱心。
它们就静静地躺在课本上面的空白处，铅笔画的，下笔很轻。看这力道，它们的创造者应该也只是随笔一画，并不是刻意想要留下什么。
看着这几颗线条随意的小爱心，降谷零能断定这不是自己的手笔，他没有在课本上涂画的习惯。
可既然不是他自己画的，那这又是谁的作品？
降谷零盯着那几颗小爱心，眼前忽然浮现出他在不经意间门看到的一段画面——他的后桌似乎有一个小习惯，当她手里握着笔，又恰巧有人过来找她聊天时，她就会一边和人聊天，一边不自觉地拿着笔乱画。
之前他曾把这本教材借给过万千语，应该就是那时候画上的。
估计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自己珍爱的教科书上被人随手涂鸦，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气愤的事情。
可降谷零看着那一串小爱心，脑补了一下万千语当时的动作，不仅没有半点火气，还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几颗小爱心，想到这是用铅笔画的，又连忙收回手，生怕把它蹭花。
原本还想要好好复习，可现在降谷零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他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
这个本子很厚，一看就知道被主人保存得很好。降谷零翻开本子，从书页间门揭下一张小小的便利贴。
正是万千语之前用来向他道歉的那一张。
降谷零拿起便利贴，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那一串小爱心旁边。虽然笔迹深浅不同，却出自于同一人之手，估计连铅笔都是同一根。
石墨的碳原子非常稳定，在不被磨损的情况下，用铅笔写的字可以永远保存。
换而言之，如果降谷零好好保存，万千语留下的笔迹就永远不会消失。
看着这两份注定不会消失的笔迹，降谷零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轻声说道：“……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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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语自然听不到降谷零私下里的叮嘱，可这并不影响她努力学习。
再怎么说她也是从千军万马中卷出来的，学习能力本就不差，应试能力又极强。若不是已经离开校园太久，高中的知识已经全忘光了，她前段时间门也不会那么狼狈。
好在她的脑子还在，疯狂补习了一个多月，万千语已经把书本上的知识全都捡了回来。
期中考试一结束，万千语就胸有成竹地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说道：“你们俩就瞧好吧，我这次感觉手感超棒，整张卷子做下来特别顺手！”
看到万千语这幅得意的样子，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默契十足地看向对方，然后双双笑了出来。
大话已经说出口，有些人心里没底，就会将希望寄托于神佛，祈求他们给自己一个好成绩，害怕被现实打脸。
可这里面绝不包括万千语。
出成绩那天，她站在榜单前，指着自己的名字满脸得意地说道：“看吧，我就说嘛，这次的卷子做着特别顺手！”
在高中毕业五年后，她在日本升学班考进了前五。
这是一个多么励志的故事啊！
看到万千语这得意的小表情，降谷零也难掩心中的喜悦，这种喜悦和男女之情无关，而是一种为师者的成就感。看到自己费心辅导的孩子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降谷零整个人都被成就感填满，比自己考了年级第一还开心。
“恭喜！”降谷零发自内心地祝贺道。
听到降谷零的声音，万千语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成绩榜单。
降谷零的名字被高高地写在榜首。
万千语定定地看着那个名字，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然后转身看向一旁的降谷零说道：“首先，我要感谢降谷老师您对我这段时间门的辅导，没有您的帮助，也就没有我今天的成绩。”
“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倒也不用……”降谷零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客套一下。
可万千语却忽然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尖刀。
“但是你也小心呦，C国有句话叫高处不胜寒，眼看着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我也想去高处凉快凉快呢。”
万千语这话说得委婉，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看着她那野心勃勃的眼神，瞬间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男人是一种目标趋向性的动物，喜欢追逐，喜欢挑战，喜欢征服，这是他们的天性。
降谷零也不例外。
万千语的话宛如一封战书，立刻就挑起他了骨子里的血性。
“好。”降谷零看着眼前的女孩，勾唇一笑，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我期待着。”
诸伏景光就站在降谷零旁边，心思细腻的他立马就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他看着虎视眈眈的万千语，又看看斗志昂然的降谷零，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诸伏景光缓缓地绽开了笑脸。
“你们两个很有斗志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万千语微笑道：“守纱。”
守纱？
……手刹？
万千语嘴角一抽，身上熊熊燃烧的小宇宙瞬间门熄灭。
整段垮掉。
她又抬起头，目光停留在降谷零和自己的名字之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在这里看到了诸伏景光的名字。
啧，她这次还真没考过诸伏景光。
“……是的，所以你也小心点吧！景光！”
“还有，不要叫我手刹！叫我千语！”
.
期末考试在两个月后，为了让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万千语一边忙社团，一边忙学习，终于也体验了一把文体两开花的充实青春。
只是在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时，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又悄悄更新了。
……
【唉，你们听说了吗？B班那个转校生这次居然考进了班级前五。】
【诶——不会吧！我听我B班的朋友说，那个人刚转来的时候经常因为回答不出问题罚站。那时候刚开学，都是些很基础的知识呢！】
【可是她能转进升学班，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啊？成绩不至于那么差吧？】
【这可不一定，听说她家里特别有钱，每天都在各种高级餐厅吃饭，国语课上不是学过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这次不会是……？】
【嗯……这我就不好说喽~万一人家真就是一夜之间门开窍了呢？】
……
这种话在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饶是他们有意瞒着当事人，万千语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只言片语。
对于这些恶意揣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很气愤。他们俩每天和万千语玩在一起，万千语的努力和认真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他们真的太过分了。”
降谷零恨恨道。这些话让他想起了昔日那些霸凌他的人，一想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他就难掩心中那积攒多年的怒气。
“Zero！”诸伏景光见降谷零表情不对，连忙开口叫住他。
听到好友的声音，降谷零立马回神。他看着一脸担忧的诸伏景光，又顺着万千语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他的菠萝包已经被捏成了一团死面。
“可惜了。”万千语看着降谷零手中那一团死面，从包里又拿出一个小饭团递了过去，“吃这个吧，今天便利店买一送一。”
饭团是金枪鱼口味的。
降谷零怔怔地看着这个小饭团，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和万千语相比，无论怎么看他都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作为深陷舆论风波的当事人，万千语的反应确实出奇平淡。
看着两个少年不解的眼神，她扣开罐装咖啡的拉环，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正常，人性嘛，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就是一群酸鸡，你们也别太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万千语的咖啡差不多见底时，对面的降谷零忽然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万千语闻言看向降谷零，见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在闲聊，便也收起了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她沉思片刻，然后认真地回答道：“咱们高中会根据成绩发放奖学金吗？如果有，我就得想办法让老师信任我。如果没有，那就无所谓了。”
……
万千语最近真的很忙，因此只要不损害到具体的利益，她还真懒得管学校里那群碎嘴子。
可大概是她的反应太平淡，这群没教养的小孩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馈，就愈加无法无天。
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下课之后，万千语和景零结伴回教室收拾东西。
教室门虚掩着，万千语刚伸出手就听见里面有人说道：“其实松下还是蛮聪明的。”
松下？是在说她吗？
天呐，她这是正好碰上了嘴人现场？
意识到这一点，万千语连忙停下了动作，还示意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要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