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烦躁 你就是担心她。(1 / 2)

是因为, 她说要给他当灵宠么?

可他说他喜欢霸气威武的,并不喜欢她这样的,尽管她极力推荐自己了。

还是因为, 她夸他是壮士,正好夸在了他心上?

喜恰在心里摇了摇头,虽然他方才打趣她提到了“壮士”这个词,但她与他相处了一百多年, 还是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称呼没什么波澜的......

她嘴唇微启, 犹犹豫豫着, 真的忍不住要问上这么一句:“你......呜——”

嘴里突然被塞满了, 清甜的果香弥漫唇齿, 是哪吒托着她的手将那个大蟠桃塞进了她嘴里。

“愣着做什么?”哪吒侧目看她, 神色不太自然, 佯装不耐,“快些吃了。”

他方才对着喜恰表露了心底的秘密, 是不曾与他人道之的心事,此刻回过神来蓦地有些扭捏,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唔唔唔——”塞这么急干嘛, 她都要噎住了。

喜恰瞪大了眼睛看他,那双明澈杏目里有一丝不满和娇嗔。

哪吒自然也发觉了,面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窘迫, 他又垂头俯下身去揉她的脸,指尖托住她白皙尖细的下颌,另一只手替她揉了揉双颊。

“慢些吃, 慢些吃......”

骄矜的小少年,难得有这样温柔的语气。

头一次向外人吐露了心声,虽然不多, 但那一点缠在心上的柔软暂未褪去,喜恰难得窥见了他这样的一面。

顺着他的动作吞咽下果肉,那蟠桃清甜多汁,是真的很好吃,鼻尖又萦绕着他身上的馥郁莲香,她下意识舔了一口唇角,只觉得唇边发痒。

痒意顺着他温热的手指一点点挠进她的心里,无论是唇颊,耳鬓,抑或是被他一笔带过的脖子——

到此时,方察觉不太对劲的喜恰脸色变了,喉咙里溢出一声难受的呜咽:“呜呜痒......”

哪吒的脸色变得更快,甚至有些错愕,收回了手。

他盯着她看了一瞬,眼里浮现一点焦急,问她:“软软,你是不是不能吃桃子?”

喜恰已经痒得抓耳挠腮,她犹自挠着发痒的地方,指尖过处留下了大片不正常的绯红色。

“别挠了。”哪吒攥住了她的手,“小心将自己挠伤了。”

他指尖的灵力抚过她的脸颊,给喜恰通红的脸带去了一点清凉之意,但仍是治标不治本,不过一小会儿,她已经浑身都发痒。

“我从前没吃过桃子啊......”喜恰很懵,浑身发痒的感受让人十分不舒服,她仍旧想抓,但手被哪吒牢牢扣住。

于是痒到要失去理智的小老鼠精,忍不住哀求一句:“小主人放开我,好痒......”

“......”

哪吒觉得头大,缓声安慰了她一句,也是解释:“应当是风疹,我小时候也得过。蟠桃本就灵力充沛,味道清甜,看你的症状,想来是比吃了凡桃还要猛。”

什么什么症状,喜恰痒得难受,听不进去他说话了。她呜咽一声,犹自化了小白鼠想窜去角落挠痒。

“软软!”

哪吒比她动作快得多,方才攥住她的那只手又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他语气严肃了几分:“听话。”

混天绫落到他手心,他竟然将那根红绸又变得更小,将她的细胳膊细腿一起束紧了。

“我们回天宫。”似乎又觉得不放心,他手一抚,叫小白鼠昏睡过去,“带你去药神那儿看诊。”

这算是什么事。

千百年来没一个神仙会因为吃蟠桃发风疹,那孙猴子一人游走蟠桃园中,不晓得吃了几千几百个桃子,也没见半点事,他这小灵宠是真的头一个了。

风火轮疾驰而上,白蒙蒙的云层里,红衣少年手心里托着同样白绒绒的小白鼠,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到天庭,哪吒直奔药神殿,谁曾想今日药神却不在,殿前的守门童子瞅着他不太好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药神前去镇元大仙那儿听会了。

“何时回?”哪吒眉眼染上焦躁。

小童子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一缩,支吾半天:“这、这...小童也不清楚呀。三太子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小童斗、斗胆为您治一治?”

不过小童子心里在叫苦不迭,很是抗拒。但哪吒一副不肯走的样子......按理来说,他这样的大神向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病啊。

哪吒沉默了一瞬:“吃蟠桃后起了疹子,你能治么?”

“......不、不能。”小童子僵硬回道,心想完了。

这玉面小阎王三太子,可是生气起来会将太上老君的童子丢下界的人物,不会他治不了也把他丢下去吧?

但眼见哪吒抿了抿唇,眼神虽冷,看上去在瞪人,却也没真的如他所想那般,而是轻轻呼出一口气,道了句罢了就转身。

“三、三太子?”

正要离开,哪吒忽又听见身后有一个娇怯女声在喊他,侧过身去,原是身着红白袄绒裙的玉兔绒绒。

“那、那个是软软吗?”绒绒拎了个药箱,正愣愣看着哪吒手心,“软软发了风疹?”

哪吒心情不好,语气也不算太好,嗯了一声。

“小仙可以治。”玉兔眼里露出急色,也顾不得自己怕哪吒,一鼓气走到他身边,“三太子,得让软软化成人形,我得看一下她的症状——”

“需要用药么?药在哪儿?”她还未说完,哪吒打断了她。

“在、在广寒宫......”

又没说完,哪吒一挥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风风火火的小太子就带着一鼠一兔到了广寒宫。

才从天蓬一事缓过神来的嫦娥正凭栏叹息,瞧见几人也不由一怔,狐疑道:“什么风把三太子吹来了?”

软软的耳边风......玉兔腹诽着,她今日到药神殿,本是去取长生不老药其中一味用尽的药材,此刻庆幸还好自己已经取完了。

绒绒与嫦娥解释着,几人一起进了殿内。

喜恰化回了人形,原本俏丽的脸已是惨不忍睹,肿起来大半边。绒绒忙去取药替她敷着,才拿回来就被哪吒一截,他犹自替喜恰敷上了药。

嫦娥与绒绒对视一眼,绒绒问了一句:“三太子似乎对这病很熟悉?”

哪吒的手指一顿,没说话。

一顿折腾后,天庭头一个因为吃蟠桃风疹起癣的喜恰终于没了危险,众人心都放下不少。绒绒还要去月桂处捣药,并且担心自己待在哪吒身边会变成麻辣兔头,麻利溜走。

嫦娥却还没有走,见哪吒的目光从始至终凝在喜恰身上,轻笑道:“三太子对自己的灵宠很看重呢。”

哪吒与她不熟,但还算客气,嗯了一声。

“听闻软软还是您义妹?”嫦娥又问道。

月色清寂,这样的颜色将喜恰的脸色衬得又苍白了点,哪吒看着觉得不舒服,轻皱了眉替她将被角拢好。

“是。”他回道,不经意皱起的眉更深了一分,“但本太子不喜欢这个称呼,嫦娥仙子莫问了。”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其实哪吒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喜恰的确是他的义妹,义妹虽说起来比不上亲妹妹关系亲近,但他对喜恰和对贞英向来都是一样好的,这一点从前杨戬就提醒过他。

但又有点不一样,贞英是他的妹妹,也是大哥二哥的妹妹,他身为亲人其一,也理应要对贞英好。

可他对喜恰好......却说不出还含了什么私己端由,甚至不是很想喜恰是别人的妹妹。

“......三太子,近日可与二郎真君见过面?”嫦娥果然不再就这个话题与他讨论,微一停顿,却提起另一件事。

哪吒又下意识皱眉,偏头看她,似不解道:“没有,怎么了。”

好端端怎么又问起杨戬了,在他印象里杨戬常年在灌江口,嫦娥又紧闭宫门常居广寒宫,没什么交集可言。

但他又一顿,忽地想起了千年前杨戬还没去灌江口的时候......

“你......”

“没什么。”嫦娥沉默一瞬,似失去了与他讲话的兴致般,微一福身打断了他的话,“待软软醒后,记得提醒她喝药。”

嫦娥不想说,哪吒更不想回应,小太子不过一颔首,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喜恰身上。

自从喜恰来了天庭后,哪吒为彰显自己的无所不能,可是天灵地宝各种灵药都投喂给她,意图拔苗助长,叫她早日成仙。

她如今不是金仙,也算作个半仙,无意识地呜咽了一会儿后,总算幽幽转醒。

“小主人......”一开口,喜恰只觉得喉咙都涨着,声音嘶哑。

哪吒下意识想捏她的脸,指尖刚抬起又放下,哄了一声:“别说话。”

但看喜恰微微皱着眉似乎还不太爽利的样子,他又没忍住问了一句。

“哪里还不舒服?”

“......”

的确不太说不出话来的喜恰指了指自己的唇,手指又不经意碰到脸颊,蓦地一僵。

她虚弱地抬起双手比划,划出一道圆圈。

“要镜子?”哪吒顿住,猜测道。

喜恰点头,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只露出一双晶莹的杏目。

小少年微一抬手腕便化出一面灵镜,镜中映出他精致艳绝的容貌,随着他动作的偏移,镜中人渐渐成了面色古怪的喜恰。

“你......”哪吒也紧紧盯着她,动作突然有几分迟疑。

因她症状还未好全,尚需要养上一段时间,原本清瘦白皙的脸庞如今肿了起来,肿得像个红彤彤的大包子。

他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方才一直心急并未注意,但此刻盯久了,又配合上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喜恰缓缓拉下被子,目光触及镜面的瞬间呜咽一声,又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呜,不要看!”

哪吒微微愣住,因此沉默一会儿。

他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被褥,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好半天吐出几个词:“......没事,我不嫌弃。”

喜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太丑了太丑了......”她的声音真的带上了点哭腔,翁声翁气,“不要看我,你快走。”

女为悦己者容,她从前不理解这句话,也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在意容貌,但自己不在意和被哪吒看到又是两回事,她不想让哪吒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而且,哪吒原本就长得比她好看,她要是变丑,更比不得他了。

“没关系。”哪吒手指勾起她的褥角,又重复了一遍,“软软,你快出来。”

“我不。”她依旧不肯,在被子里又打了一个滚,意图缩去床尾。

方才涂的药膏等会儿全蹭床上了,哪吒音色严厉起来:“出来。”

“不要。”

哪吒这下沉默了好久,他原本是一点想笑的心思都没有的。

因喜恰这风疹来得很快,又很严重,哪里还有心思笑话她脸有没有肿成大包子。

但此时她脱离了危险,扭扭捏捏埋头成了缩地鼠的样子,莫名叫他有点......憋不住笑。

“噗哧——”微勾唇角,一下就真的忍不住了,哪吒笑出了声。

原本还在扭动的被褥僵住了,喜恰从被子后冒出头来,似乎没想到他真会笑,瞪大了眼睛。

“你......”

哪吒手疾眼快拉住她的手,咳了一声,又没忍住笑:“好了,我真的不在意...咳咳咳.......”

少年艳华生灿的脸上满是笑意,又想故作严肃,一不小心咳了起来。

喜恰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一番折腾后,好说话的喜恰还是妥协了,心一横甚至自己拿着铜镜端详起来。

矜贵的太子爷也难得温柔,喜恰的手指到哪儿,他就用指尖沾了药膏再替她上一遍药。

“这几日红肿之处都莫要沾水,药膏每日涂上三次。”哪吒叮嘱她,毕竟是他给的蟠桃,心里到底还有几分愧疚,“三日之后,若恢复得好,你去水华苑里的莲池泡上一泡,也有生肌养肤的功效。”

那莲池还有此等功效?喜恰已感觉好了不少,点点头,她还以为那就是个观赏的池子呢。

又一顿,她偏头看着细心为她上药的哪吒,有点诧异。

“小主人,你怎得这么清楚的样子,你还会医理吗?好厉害。”

此刻,他这小灵宠还不忘谄媚夸他一句。

话才刚说完,哪吒在她额头轻轻一弹:“......我从前也得过。”

喜恰一愣,好似在南海他是有说过来着。

“千年前,东海一劫过去,我的魂魄无所依托,飞往西方。”许是先前在南海畔提过此事,此刻哪吒对她也意外坦诚,“佛祖大法以碧藕作骨,莲花为肉身,恢复了我的性命。但谁也不知我对佛莲之体排摈,痛了七七四十九日。”

真可怕,只有魂魄也能排斥吗?喜恰微张着唇,想的是——

“那你也会脸肿变成我这样丑......”话没说完,哪吒一挑眉捂住了她的唇。

他薄唇微启,几分咬牙切齿:“不会。”

“那后乃嘞?”那后来呢,她被捂着嘴也呜咽着。

“只是疼罢了,四十九日我都泡在莲池中以毒攻毒,母亲为我寻来不少灵药......”哪吒一顿,想起一些往事,“后来,便脱胎换骨好了。”

其实当年他的父亲李靖,也为他寻了不少方子......也因此缘故,他虽恨李靖在东海龙族面前恶言伤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随父皈依天庭。

喜恰瞧着哪吒垂眸平静无波的样子,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叫她大受震惊。

果然是天庭的大神,疼上七七四十九天都没一点后怕的。

她躺回床上,感慨了一声:“我也想脱胎换骨。”

“别想了,往后都不许吃桃子。”

“......”

吃桃子这么可怕,她当然不会再吃了。

喜恰又看哪吒,少年头戴莲花束冠,腰间也缀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莲花玉佩,那玉佩她从前都没注意过,碧玉色中间的莲心有一点赤红,和他这个人一样明艳撩人。

心神一动,喜恰有其他的一点揣测,偏头道:“小主人,我怎么觉得你的经历与我不太一样。我许是真不能吃桃子,一吃就起疹子,但你是单纯痛......会不会是佛祖大法特地以此试炼你的?”

这会话倒是说利索了,哪吒没吭声,微一皱眉,似乎觉得她的话离谱。

“你看,我从前偷了大法的灵烛险些被抓,当时怕得要死,但大法又留了我一线生机。这是有惩自然有渡法,你、你虽闹东海有理由,但也闯了祸......”喜恰说到这里,声音弱了一点,“大法要救你,肯定也要渡你,磨砺你的心境,方能助你成圣。”

广寒宫的这处宫殿偏僻,周遭十分安静,只有喜恰绞尽脑汁的声音,她一边想一边说,时不时停顿一下。

哪吒原本听得不算认真,此时却一怔。

昔年他自刎东海抵下杀劫,但杀孽已造,若想成圣成佛,自要涤尽杀罚,要在这五行之中历练过一遭......

“不止是你,佛门子弟都得要磨练的啦。”喜恰想着,忽然有点失落,“如来大法的二弟子金蝉长老,一百多年前也下界去历练了。”

哪吒仍在出神。

原来...原来是因为如此,佛祖才要他效命天庭,磨砺心境吗?

他看向喜恰,小白老鼠精明眸清澈,犹如一汩清泉,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纯粹透彻,还含着点不谙世事的懵懂。

可就是这样懵懂的小白老鼠精,竟一下点破了他千年不曾琢磨明白的玄机......

“——肯定是这样,就像如今大法也要我在天庭历练一样。”喜恰呼出一口气,做了最后的总述。

她说着说着,又再次想到了哪吒救她的事,又想问他当初为什么愿意救她。

刚要开口,忽听哪吒哼了一声,只不过他错开了她的目光:“你也晓得,你来天庭是修行的。”

“......”

“连吃个蟠桃都能发疹子,软软,没用的小灵宠。”其实只有哪吒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在掩饰情绪,顾左右而言他。

喜恰一噎,怎么又扯到这里了。

她去拉他的衣袖,讨好笑笑:“哎呀,再没用也是你的小灵宠嘛,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吗?”

柔软白皙的手这样抚过他的袖角,轻柔的力度却将他的手也顺势拉下,哪吒手指微僵,想就这样牵住她,最后却缩回了手。

这种感觉很奇怪......

近日来,他好似亲近她到过于逾矩了。

些微错愕之后,哪吒轻咳一声:“保护你,但你自己也需好好修行啊。”

“是是是。”喜恰忙不迭点头。

真的听没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哪吒站起身来。

好歹是在别人的广寒宫里,喜恰与嫦娥玉兔是朋友,但他与她们却不熟,环顾四周,打算带喜恰离开。

“差不多走了。”

又恰巧玉兔去而复返,小心翼翼轻叩门扉:“三太子,您有没有提醒软软喝药?”

方才见喜恰起身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哪吒微皱起眉,他竟是给忘了。刚要答话,又见喜恰眉眼一扬,向着门外喊了一声。

“绒绒,你怎么来啦!快进来!”

哪吒轻点她额头:“......你看看我们如今身在何处?这本就是广寒宫。”

喜恰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犹自呢喃了一句怎么跑这里来了。

门外玉兔也应了她一声,语气迟疑:“你、你可确定要我进来?”

喜恰忙看向哪吒,她与哪吒大眼瞪小眼,无话了好一瞬,但哪吒看她一眼就明白,她分明在无声央他能不能留下来玩。

他沉默了一瞬,没有回答。

“小主人,我就玩一会儿......”

“你的病还未好。”哪吒心里略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浮,难道别人比他还重要。

喜恰撇了撇嘴,忽见桌上哪吒方才搁下的瓷药瓶,眼尖瞥见上头圆圆的月盘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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