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1 / 2)

窗棱上细雪还未消融, 远处平房顶上白茫茫一片。

光秃秃的樟树杈上站着相互取暖的海雀。一阵风吹过,鸟儿抖了抖翅膀一前一后飞到半空中叽叽喳喳。

前面几排平房里的孩童已经放冬假,等不及过年, 三五个一群簇拥着有鞭炮的孩子疯疯闹闹。

卢崇文和陆牧洋两口子还在上班, 一早儿走了。在床上病了三四日的伊曼, 踏实的醒来, 双眼里重新获得神采。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精神抖擞,昏天黑地的睡了几日,仿佛把她到来这个世界之后的所有疲惫都撵走了。

刚起床的她脸上还带着红晕,坐在客厅里正在啃饽饽的陆田忽然见她走了出来,放下二郎腿站起来:“你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

伊曼的气色明显比前几日好,白里透红, 神采奕奕。

陆田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没等伊曼回答又说:“是不是饿了?吃饽饽?不不,我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吃点好的。”

说着, 她就起来给伊曼冲了杯麦乳精:“你先垫垫。”

伊曼梳着松垮垮的鱼骨辫, 身上穿着陆田的旧毛衣,有一种西子捧心的病后美感。

陆田腹诽,同样的毛衣怎么穿她身上跟穿自己身上不一样, 好像画报里的人似得。

不过这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对这位苦命的小姑娘她还是很爱护。听说她为了反抗买卖婚姻, 不得已远走他乡,免不了更疼惜些。

伊曼昨天退烧,被陆田按在床上多躺了一天,今天说什么也不愿意再休息。见陆田啃馒头饽饽,干脆说:“在家里憋了这些天, 不如你别啃窝窝头了,咱们去买点菜,我做菜给你吃?”

“真的假的,你居然会做饭?”陆田伸手试了试伊曼额头上的温度,犹豫着说:“该不会跟我妈一样,只会做酸菜宴席吧?”

伊曼笑着说:“那你可小看我了,原先我家里条件好的时候,我跟我家的厨娘学过不少,你跟卢姨这几天没少为我费心,我也想感谢一下你们。”

如果只是为了感谢,陆田是不会让大病初愈的病号出门。但想着她到底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出门活动活动也好。难得今天是暖阳,报纸上说过几天就要有暴风雪,到那时候想出门都难了。

“行,不过你要多穿点。”陆田到自己房间里,翻出一件军大衣拿到客厅里让伊曼穿上,又指着麦乳精说:“喝完再出门,待会到食堂吃个包子垫吧垫吧。”

伊曼抿着唇笑着说:“知道了。”

她们俩说去就去,等回来以后,两个人的菜篮子都已经装满。

陆田不会做菜,但愿意买菜。她家开伙不多,攒了许多肉票、青菜票没用。

伊曼要拿钱,陆田说什么都不让她给。伊曼只有想着多做些好吃的菜来感谢她和她的家人。

“多新鲜的胖头鱼,咱们这边淡水鱼少,难得弄到,都要从台烟过来。”陆田挤在厨房里给伊曼打下手,询问伊曼:“怎么吃?”

伊曼早在路上就想好了,笑盈盈地说:“能吃辣的咱们就做剁椒鱼头,不能吃辣的就做酸菜鱼头。”

“能吃辣的!干脆把鱼身做水煮鱼片吧?”

“行。”

陆田越过伊曼的肩膀,看她麻利地处理胖头鱼,干脆找了两坨大蒜蹲下来剥:“架子下面的灰缸子里就有剁椒,我妈做菜我们不愿意吃,就拿着剁椒拌饭吃。”

也真够凑合的。

伊曼听了直乐,嘴巴里跟陆田说着话,手上不停。

热锅放油,爆香葱蒜,菜品一一下锅,屋里飘着醇香的气味。

中午下班回来的卢崇文走到楼下,止不住闻了闻。

家属村平房和红砖房前后挨着。

平房没有独立厨房,通常都在公共厨房里炒菜,在食堂帮忙做大锅饭的家属有不少是平房的,到饭点到处都是菜香味。

“往常倒是不觉得有多香,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光是闻到味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肯定是三食堂的李师傅,不知道又拿什么边角料回家爆香呢。”

食堂边角料都是不要的,像是不大新鲜的菜叶、熬完汤剩下的骨头棒、鱼肠子鸡肠子之类的,只要手艺好,都能做成美味佳肴。在这年头也能解解馋。

“别乱说,我刚路过三食堂,人家李师傅就在窗口呢。再说,我觉得比李师傅做的味道香多了,他抠抠搜搜的,舍不得多放两勺油。”

“对,不像是平房的味儿,我倒是觉得像是咱们一号楼的味儿。”

“咱们一号楼能有什么味儿?”有妇女干部笑着说:“都是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的味儿。”

她说完,大家都笑了。

住在红砖房里不少都是部队干部家庭,平时忙的团团转,家里开伙吃饭都成了奢望。

她们七嘴八舌的说,卢崇文心中也有猜想,不过不大可能,因为她觉得是她家厨房窗户里传出来的味儿。

等她回到家,看到饭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又见伊曼围着围裙在厨房里颠着锅。

陆田怕她埋怨,先说:“小曼已经好了,说什么也不闲着。”

卢崇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没生病也不知道在家里干点活。”

陆田撇撇嘴说:“再说我我就回学校去了,天知道这些天我怎么照顾小曼的。”

上次当着陆登的面叫伊曼嫂子,后来伊曼跟她说还是不要这样叫,怪不好意思,不如叫名字。

陆田这才开口叫她小曼。

忙跟晚一步回来的陆登卖了二斤苹果回来,提着袋子放在茶几上扫了眼说:“老顾怎么还没来?”

陆田莫名其妙地说:“他来做什么?”

陆登不敢说,装作没听到。

卢崇文拿着报纸往她头上敲了一下,眼神往厨房瞟了眼,压低声音说:“没看都是他爱吃的?”

陆田知道伊曼是为了感谢她才做的饭,正要解释,就听她妈跟陆登说:“你去把人找来。人家姑娘都主动了,他还要我三催四请?这么好的姑娘他再不抓紧,回头我就给介绍别人去。”

这话不是陆登第一次听,刚接伊曼的时候他妹就说过。

“别介啊,这么好的姻缘可不能因为我的懒惰而破坏。”陆登的腿脚在家里一向不值钱,他起身套上军大衣就往外走:“我再出去瞅瞅。”

卢崇文赞许地说:“这还差不多。”

陆登溜溜地拿着自行车钥匙下楼。

刚出家属村,远远看到一个高挑的军官往这边来。陆登一只脚踩着花坛上,停下车等着。

“你干妈说了,你要是再不来就让我把你捆上楼去。”

陆登欠不愣登地说:“你媳妇大病初愈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你爱吃的,光冲人家的心意,你也别掉着脸皮,小姑娘不容易,有什么话吃完饭好好说。”

他太了解顾争渡,面对女同志的示好,如同钢筋铁骨打造的冷血人,一切花招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顾争渡脸上表情不大好,这几天老是被他们打趣儿,怎么解释都不行。好不容易回来要见正主,他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就连风纪扣也系的严严实实。

陆登见他一脸克制的表情,不理解这样成天到晚见到女同志就板着面孔的男人怎么会那么遭女同志的喜欢,前仆后继,一窝子一窝子的,女人的心思,他真想不明白。

他推着车走到顾争渡身边,看似搭着他的肩膀,实际上是推着顾争渡往家楼下走,嘴里头还欠登登地说:

“男人嘛,早晚有这么一遭。找个差不多的把日子过下去就行了,没感情也能培养嘛。你一个男同志挑挑拣拣,等过了三十,就是别人挑你了。你看你的战友们,有的都抱上孩子了,你再不结婚,我脸都没地方搁。”

顾争渡反手把他胳膊压在背后,冷飕飕地说:“敢给我当爹?”

“诶哟,疼啊,我这么操心还不是为了你好。”陆登混不吝地说:“男大当婚,你身为革命军人,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

“你真是吃错药了。”顾争渡被陆登气笑了,他松开陆登先一步走到楼栋里说:“她给你喝了迷魂汤?”

陆登本就站在顾争渡这边,说这些话就图个乐子。每次过年他家七大姑八大姨就爱跟他叨咕这些话,他憋在肚子里许久,总算有机会倒出来。

看顾争渡唇角阴恻恻地模样,陆登摆手说:“嗐,我就是听亲戚们叨咕的多了,随口说说。”

顾争渡笑了下,走进单元门里往楼上去。

陆登说着也要往楼栋里走,身后忽然有个婶子喊他:“陆营长,等等,我有点事问你。”

“赵婶子,有什么事儿您说。”陆登站在原地,抬抬下巴示意顾争渡先上楼。

顾争渡本就没想等他,准备往三楼去。

叫住陆登的人是住在前面平房的赵婶子,是顾争渡手下排长的妈。平日里接触不多。

顾争渡本来不在意,往上走了两个台阶,听到赵婶子的话,不由得止住脚。

赵婶子不知道他在上面,只知道陆登平日里嬉皮笑脸好说话,想着他不会冷脸,找了个机会凑上来说:“听说你家那个亲戚是想找个战士结婚?你看她一个农村姑娘,也就脸蛋长的好点,上哪里找好对象去。”

亲戚?

陆登脑袋瓜一转,知道她说的是伊曼。

陆登对长辈多为尊重,特别是这类战斗力很强的妇女,他一时不明白对方的来意,皱着眉说:“婚姻自由,这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我想问你个事。”赵婶子属于长脸,半辈子在地里干活,皮肤黝黑。哪怕在部队里待了半年,还是习惯扎着蓝头巾、佝偻着腰走路,看样子像是随时能找来个锄头耕地。

“这几日没见到那位姑娘,见到你妹妹叫大夫到你家去,是不是病了?病的重不重?什么病啊?”

“就普通感冒,能有多大的事?”陆登不喜地说:“我不喜欢在背后说女同志的闲话,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上楼去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上午我见她出门,跟你妹妹有说有笑,估摸着病好了。”

赵婶子笑的一脸褶子说:“既然来相亲的,她身体瘦弱,看样体质也不好,以后未必好生养,不过我们家不嫌弃,舍出这张老脸,跟你打听打听,要是行,等晚上就到后面小花园——”

听她的话,陆登眉头越皱越紧,好端端的约人家小姑娘去小花园,要是被谁撞见,怎么说的清?

再说,要说嫌弃,也不知道谁嫌弃谁。她儿子再好,能跟顾争渡比?一把岁数还是个排长,说不定哪天就转业了。

他察觉到赵婶子来者不善,难得地垮下脸,正要说话,楼道里忽然传来咳嗽声。

顾争渡在楼道里咳一嗓子,成功打断赵婶子的话。

他经常往这边来吃饭,赵婶子见着眼熟。看他从楼梯上面走下来,老脸一僵:“顾、顾团长。”

要说033油盐不进的人,顾争渡排第一,没人排第二。

赵婶子听人家猜测,这位姑娘就是想要跟顾团长相亲的,可顾团长一直没出现。

她就觉得自己能捡到漏了,能住到陆师长家,那就说明小姑娘本身就有关系,要是能跟她儿子结婚,说不好以后还能对儿子有助力。

她万万没想到刚套近乎,顾争渡就从天而降。赵婶子一下拿不准顾争渡的态度,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就怕得罪他。

赵婶子巴结地笑了笑,脸色的褶子挤的跟菊花似得,顾争渡看也没看她一眼,冲陆登说:“上楼。”

赵婶子望着他们上楼的身影,不自觉地咽了咽吐沫。

明明她儿子跟顾团长差不多大,可面对顾团长的时候却难以掩饰的紧张。对方是人中龙凤,与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熬出来的家庭有着天生的阶级感。

听到赵婶子在下面跑开的脚步声,陆登笑嘻嘻地说:“我发现你这个人还蛮好呢,知道帮你媳妇撑腰。”

“没有。”顾争渡敲了敲门,等着开门的功夫说:“我就是不喜欢她说的话。”

赵婶子自己身为女性,说出来的话却难听,他只是听不下去。

婚姻是建立的感情上,女性并不是单纯生儿育女的工具。显然赵婶子跟他们想的不同。

陆登跟顾争渡都是同一所国防军校毕业,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我也觉得刺耳。”

陆田趿拉着棉拖鞋,跑到门口开门。

见到冷着脸的顾争渡,原本勾着笑的嘴角也耷拉下来。

她回头看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伊曼,没着急让开身子,反而低声说:“先坐下来吃了饭再说。”

进门就是客厅,客厅对面就是厨房。

顾争渡能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窈窕背影,屋子里弥漫着霸道的菜香味都是她的功劳。

伊曼穿着让他眼熟的旧毛衣,丝毫没有相亲的自觉,袖口在胳膊肘,嫌弃头发碍事,在脑袋后面盘起来用根木头筷子插上,然后拿着硕大的铁锅开始颠勺...

顾争渡一时拿不准,这位女同志是真想跟他相亲的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事实上,伊曼的确没有相亲的自觉,她压根不知道今天顾争渡会来。卢崇文要陆登找顾争渡来,没跟她说,还以为心照不宣呢。

顾争渡挪开眼,坐到沙发上。

陆田跑到厨房,小声跟伊曼说:“顾哥来了,就在外面坐着呢。”

“什么?”伊曼忙的不可开交,头也不回地塞给她两头大蒜说:“再剥点做蒜蓉。”

陆田去到厨房很快出来,塞给顾争渡两坨大蒜说:“赶紧剥,等着做蒜蓉呢。”

顾争渡一肚子的话被塞了回去:“...好。”

饭菜很快都上桌,热腾腾香喷喷,就连陆牧洋都被叫回来吃饭。

按照伊曼的意思,这顿饭实际上是为了感谢陆家人对她的照顾,这些天她一病不起,也多亏他们不嫌弃。

到底是革命军人家庭思想意识高,要换成别的人家别提觉得多晦气。

而在其他人眼里,都认为伊曼是给顾争渡做的。毕竟他们都知道伊曼是为了顾争渡才来的033,现在病好了,可不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争取与顾争渡有个好印象么。

陆家一家四口坐在饭桌上其乐融融,泡椒鱼头色香味俱全、水煮鱼片肉嫩麻香、土豆排骨炖粉条香糯下饭,就连鱼籽也用来烧了老豆腐,还有蒜蓉粉丝虾,鲜香扑鼻。

陆田把饭盛好,一双一双的分筷子。

伊曼端着韭菜滑蛋站在桌子边,别的地方没位子,她顺势放到顾争渡面前。

绿汪汪的韭菜炒的很鲜嫩,吃了以后应该会让男人更加强壮。

顾争渡睨了一眼,抬头看向伊曼。

伊曼想了想,又把韭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顾争渡:“......”他不是这个意思。

伊曼没见到顾争渡之前,试想过见了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真见到顾争渡,她一下愣神儿,反应过来时,韭菜已经推到顾争渡面前。

伊曼后知后觉,偷偷往顾争渡那边瞟了一眼。

他的头发修剪的很整齐,脸部线条清晰流畅,眉骨深刻,鼻梁高挺。抿着的薄唇和喉结下方紧扣的风纪扣,让他有端正而禁欲的美感。

他给她的感觉偏冷,与窗外还没融化的细雪似乎能融为一体。坐着的姿态端正挺直,正儿八经高门大院走出来的端正克制的帅。

家里有暖气,他把外面的军大衣和军外套脱了。

因为剥蒜的缘故,将衬衫袖口向上挽了两圈,手腕筋骨微凸,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自然放松地搭在桌面上。

伊曼觉得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刺到她的心脏痒痒。

她嘴唇莹润泛红,被陆田拉着坐在顾争渡对面,渐渐地像是喝了烈酒,脸也红了。

她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很想到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清醒清醒,不能让美色上头。

这顿饭吃的伊曼心不在焉,脑子里想了许多。

等到吃完饭,陆登和陆田挤在厨房刷碗。陆牧洋和卢崇文两口子歇也不歇,把客厅让给伊曼和顾争渡,俩人回办公室去了。

伊曼知道顾争渡不想跟她相亲,在他们走后,也没扭捏,大方地坐在沙发上。

顾争渡能感觉到面前的姑娘跟曾经的都不一样,至少她会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望着他。

吃饭前分明见到自己羞红了脸,这么快就能冷静的坐在他旁边。

她的眼底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含着笑意率真地开口说:“顾团长你好,刚才光顾着厨房没能跟你打招呼。”

对于伊曼而言,的确仓促,她还做好心理准备。然而人已经到了,她不能怯场。该说的话得说明白,该摆出来的态度也得摆出来。

顾争渡疏离客气地点点头,眼神不经意从装有车钥匙的外套扫过。

伊曼直来直往地说:“我想咱们应该好好谈谈。”

顾争渡正有此意:“的确需要。”他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伊曼甜甜地笑了,整个人如珍珠般柔润,说出来的话却让顾争渡意料不到:“我觉得我们不需要火急火燎的确定关系,应该先互相了解一下。不要一错过终生错过,也不要一冲动追悔莫及。你说是不是呀?”

小姑娘说话的尾调微微上翘,带着南方甜软的口音。

顾争渡不由地点头说:“本就应该这样。”

伊曼又笑了。

既然不必先确定关系,顾争渡认为目的已经达到。

伊曼又说:“我跟田田说了让她不要乱叫。”

顾争渡点头:“好。”

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顾争渡知道,这位姑娘并不是想象中胡搅蛮缠的性格,相反进退有度,大方明理。

空气里像是浮着蜜糖,顾争渡觉得有丁点呼吸困难,他说完站起来:“我走了。”

伊曼送他到门口,轻轻地说:“你别有负担,今天的饭是给卢姨一家做的,我生病多亏他们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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