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组的3D建模狗哥。”

段风带着路菲菲见到一位同事。

这位同事是个标准宅男的形象，微胖、穿着T恤, 戴着黑框眼镜, 头发乱乱的，办公位在一个角落里，显示器和电脑桌面上摆着许多动漫人物的手办。

开着的电脑屏幕上是MAYA软件界面, 还有做了一半的成品。

狗哥见到路菲菲点点头：“你好，找我？”

段风问：“嗯，你上回被枪毙的金色屎壳郎的源文件，还留着吗？”

狗哥很不满：“什么屎壳郎, 是圣甲虫, 留着呢。”

所谓金色屎壳郎, 是狗哥为新项目做的一个怪，就是会飞的大虫子，形象参考了屎壳郎, 把外壳换成了金色, 闪闪发光，逼格很高，原本打算做副本里的小BOSS。

结果，新项目整体风格被毙了, 从荒野求生, 忽然就变成了剑与魔法，带着萌宠在异世界乱跑, 原来做的怪和怪的衍生都不能用了。

狗哥十分不开心，他为了做这个怪，花了很多心思, 他参考了《暗黑破坏神2》里巴尔召唤小怪的做法，让这只大虫子，能召唤出许多小虫子，对玩家施展虫海战术。

就连召唤小虫子的方法，都是有小巧思的，完全是按照现实中蟑螂的操作手法，从尾部排出卵荚，然后炸开，再从卵荚里生出无数小虫。

如果玩家在卵荚旁边，还会受到炸开的伤害。

认真做了一个多月，说没就没了。

一切只因为老板听说现在虫子不受欢迎了，萌萌小可爱才是主流。

狗哥舍不得他的心血，不然早就删了。

路菲菲看了动画演示，觉得很好很强大，问题就是：“你这个给游戏做的，我们是真人剧，能弄到一起吗？”

“可以的，影视剧的后期特效也是用MAYA或者用3D MAX做的。只要#&I?*，然后再@?&*，稍微调整一下，还有@（#&#&，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狗哥认真地说了一长串，路菲菲叹了口气：“你是真的企图教会我啊……”

听别的东西是“脑子会了，手不会”，这个是听都听不懂。

路菲菲真诚地向狗哥发出邀请：“你有兴趣帮我们搞一下这个剧的特效吗？我们特别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才。”

本以为像狗哥这么腼腆的人，可能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还说拍摄的时候想跟着去看看，现场帮忙给搞点东西，比如绿幕什么的，免得后期把虫子放上去显得太假。

路菲菲喜出望外，她同样报了价，现在轮到狗哥喜出望外了：“还有钱拿？！！！”

高高兴兴从3D组回去，段风说他也想参加。

路菲菲打量他：“你想演张起灵啊？可是人选已经定了哎……连潘子和三叔都有人选了。”

段风摇摇头：“我想演王胖子。”

路菲菲：“……不是，你看看你的外表，看看你的体型，你哪里像王胖子啦？你胖吗？你知道王胖子的胖子是一个形容词，而不是他爹妈给起的名字吗？”

段风：“性格像！你们挑演员的时候，就不能抛弃外貌，关注一下内在吗？”

“……不行，你这脸，往那一站，观众肯定会把你跟张起灵弄混的。强行给你脸旁边配上字幕’王凯旋’，也不像啊，再说，《七星鲁王宫》开局也没王胖子。”

段风还在努力：“不演角色也行啊，我就想去看看拍剧到底是什么样的，还从来没见过活的剧组呢。”

“……横店没去过？”

“没，平时没事干跑那里去干什么。”

既然段风真的很想去，路菲菲一琢磨，带着他也不是不行，他懂美术，肯定对于镜头构图方面也很懂，还有灯光什么的，捎带上他，应该能给导演和摄像起点辅助作用。

编剧凭着一腔热血，很快出了剧本。

导演根据剧本，自己画了分镜。

全剧组的每个人，都根据剧本里要求的东西，四处寻找剧组需要的道具。

开局在西泠印社的那一段，需要用很多书画金石等等东西把屋里布置得有文化气息，大家都把自家那些看起来稍有年代的东西都搬来，化妆师红唐甚至把她家的盐罐子都拿来了，说这盐罐子是正宗大清光绪年间的东西。

就是古书和字画卷那些东西不好弄，本来张成的意思是上淘宝搞一批仿的。

只是拍完了之后，这批道具就全都没用了，用完就得卖废纸。

穷困的剧组成员觉得十分可惜。

段风开口：“没事，我家有，应该够把这屋子装满了。”

在开拍前，大家每天下班后，一起到“西泠印社”来布置。

段风把他家的存货都搬来的时候，全场震惊，本以为“够把这屋子装满”，只是一个夸张的比喻，没想到是真的。

导演惊叹：“牛逼，原来你是书香世家啊！”

路菲菲则替他的东西感到担心：“拿这么多过来，要是碰坏了的话……要赔吗？你爸妈不会说你吗？”

段风：“哦，我爸是不太开心的，我妈很高兴。我爸写完这些纸，不挂不扔也不卖，就卷成一堆，放在家里，本来房子还挺大的，现在堆得都快下不了脚了，今天我把它搬来的时候，我妈还偷偷跟我说，最好想个办法，让这堆纸永远也回不来。”

“哈哈哈，听起来，好像是在抛弃猫狗的屑主人。”

一众人不分工种，都忙起来，摆道具的摆道具，放桌子的放桌子，负责剪辑的雅竹架起梯子，手里拿着灯，打算爬到上面去把灯挂好，被负责拍摄的天辰拉住：“这么高，你上去不安全，我来挂吧，你站在下面，跟我说，怎么挂。”

吃饭的时候，大家聊天，说起对这部剧的期许。

有人感叹大家这么努力，就是太穷了，不然肯定能拍得很好。

雅竹反驳：“就算穷，有大家这么一群人在，绝不会拍得差。从天辰就能看出来了。”

“哦哦哦～～有八卦哦～说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众人嘻嘻哈哈地想听绯闻故事。

雅竹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天辰帮我把灯挂上去了。”

众人：“就这？”

路菲菲也不以为然，心想要是天辰再给你煮碗白粥，你怕不是要以身相许？

雅竹继续说：“我在公司是做文员的，也就是打杂啦，上次办公室里的顶灯坏掉了，电工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老板就说随便谁换一下就行，也不难。结果男同事完全不动，只能我上，我们办公室的层高两米五，我站在梯子上往下看，心里真的很害怕，我问他们：你们是男人吗？他们真的是异口同声啊’我们不是’。哎，你们不知道，刚才天辰把灯接过去，爬上梯子的时候，我真是太感动了。”

在后续的准备工作中，这个七拼八凑的剧组，完美地实现了许多大老板对自己公司员工的美好理想：主动献计献策，有事要做的时候，有人挺身而出，积极补位。

一切就绪，周六，剧组拍完了西泠印社的全部剧情。周日开始拍进洞剧情。

有尸鳖出没的特效场面不能真的在山洞里拍，得找一个室内的环境，挂绿布。

本来张成说能借到环影互动自己的摄影棚，结果周日早上十点，环影自己有任务要拍，摄影棚安排得很满，白天根本不可能借。

能借的时间，只有周六晚上十一点到周日早上九点这段，九点到十点之间要拆东西，后面正经的工作往里布置东西，基本不可能拍摄。

张成告诉剧组这个不幸的消息，拍摄要延迟了。

没想到，组里的人提出：“不是还有十个小时的空档时间嘛？就那会儿拍呗。”

“对啊，就那个时候拍好啦。”

“我没问题，反正我一向睡得晚。”

有问题的是出演张起灵的人，不是主观上不愿意，是他一熬夜，就会马上出现黑眼圈和眼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有尸鳖的那场还是打戏，要是精神状态不好，打得会很难看。

重头戏的主要演员不上，这戏就没法拍了。

他自己也十分无奈：“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走专业演员的路，真的拍不了夜戏，影响太大了。”

后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借到摄影棚，他主动提出：“不行的话，我就退出吧，你们换人，别耽误进度。”

导演发愁：“你不演，上哪儿临时找人啊？”

他抬手指着段风：“我看大风可以啊，外形条件很好。”

大家一起看着段风，段风点点头：“你们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路菲菲看着他放在腿上，快速敲打着自己膝盖的食指，知道这个人的内心正在敲锣打鼓，挥动着红绸，高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化妆师给段风画上，段风满怀期待：“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画麒麟？”

“不画，我们要拍的场景里没有这一段，在小说第二十几章的时候才出现，要是咱们这剧能卖出去，继续往下拍，才会有。”

段风沉默地坐在那里，路菲菲打趣：“怎么，不能脱衣服你很失落？”

“是啊！”段风非常坦诚，“有肌肉不露，如衣锦夜行！”

“给你机会！拍预告的时候，给你安排上，还有海报、剧照，想怎么脱就怎么脱！”

狗哥这边先把尸鳖可以做出的所有特效动作播放了一遍，让演员们自己幻想真遇上之后，会被怎么样攻击，自己要怎么样反击。

在场的演员都是第一次正经拍剧，只有几个当过COSER，稍有镜头感。

段风这个纯生活体验派就不行了，努力装逼了半天，一不小心就歪了，还得重来。

因为他，NG了两回，连累了其他人也得跟着重拍，他自己也心理压力巨大，本来很自然的动作，也僵硬了起来。

不得不NG第三次。

导演都看出段风的疲惫，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叫段风自己再找找感觉。

路菲菲给他递了一杯冰咖啡：“放松点，你第一次演得挺好的，就是打着打着，人就从镜头里消失了。”

段风捧着咖啡，蔫蔫地说：“我知道，我就是担心又出镜，才会一直分心要偷看摄像机在哪。要不……你站在摄像机旁边？”

路菲菲：“干嘛？”

“这么多人，我就跟你熟，你站在那边，我好锚定座标，不用分神也知道摄像机在哪。”

路菲菲眯起眼睛：“怎么听起来好像你要向我发射导弹？还带精准打击的。”

“哎呀你站哪儿不是站？站摄像机旁边也挺好的。”

第四次开拍，路菲菲依言坐在摄像机旁边，段风的发挥终于正常，不管一船的人群魔乱舞成什么样，他都确保站在摄像机能拍到的地方，该怼正脸的位置，就能怼着正脸。

拍摄进度挺快，在九点的工作人员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拍完了绝大部分的内容，连白衣女鬼下跪的名场面都有。

路菲菲对负责后期的小伙伴说：“抓紧把尸鳖弄上去，我要往外开始宣传了。”

导演不解：“还没拍完呢。”

“等拍完再剪辑，拖得时间就太长了。眼看着就是国庆假期，在家没事干的人，不得上网逛啊？这个时候不冲一把，难道等年底，上班族和学生党都忙得要死的时候放吗？同一个内容，国庆的时候投放下去宣发，可能就起来了，十二月中下旬投放可能就会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无人问津。”

雅竹犹豫：“国庆前啊……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完。以前我一个MV都要做一个多月。”

她不是全职干这个的，平时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路菲菲点点头：“要不这样，你先剪个大样，定一下基调，然后张成，你找商业剪辑的人做精修，应该可以吧？”

张成点点头，给环影提供乙方服务的公司里，必然有愿意加急的。

“还有宣传海报。”路菲菲的眼睛直接望向段风：“小哥，你出三张，以你自己为中心主角的海报，有问题吗？”

“三张？什么时候要？”

路菲菲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周能给我吗？”

段风默默扭头：“不能，最多给你一张。”

搞海报本身不难，难的是创意，不然国内也不会有这么多电影海报爆出来是抄袭国外大片。

路菲菲点头：“好，你得快点，得跟视频一起放出去，让人到处都能看见，哪怕从来没听说过《盗墓笔记》的人，看见也会产生好奇，这样推的效果才会好。”

双休日整整忙了两天，甚至还带了一个通宵，就工作时长来说，比上班累，不过路菲菲周一早上起来的时候，却特别精神，脑子里都是推广文案、推广方式，放在哪些地方推广，要联络哪些人。

中午，路菲菲去健身房跑步的时候，发现一向准时的段风不在，一直到跑完，他都没有出现。

他怎么了？

周六日太累，倒下了？

路菲菲提前二十分钟结束了今日锻炼，前去美术组探望。

段风的办公位，有一个人正在修仙……那个动作比较像在修仙。

左手“咔咔”地在盘串，右手搭在鼠标上，不时点一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今天怎么没去？”路菲菲绕过去，笑嘻嘻地看着他。

段风缓缓抬起头：“在想海报，找参考。”

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几张画着潦草线条的图，勉强能看出构图，没有继续画下去的原因，只能是他不满意了。

路菲菲问道：“你想的主题是什么？”

“神秘。张起灵身份成谜，非常强大，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所以想往神秘了设计，但是，好像有点困难，整个画面都太黑了。”

“不是拍了几张半裸照片吗？身上浮出麒麟的？用呗。那个效果应该会比较好。”

段风：“试播剧里不是没有吗？”

路菲菲指指点点：“谁说没有就不能放？你看看TVB的那些剧，多少预告片里的镜头跟正剧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

段风老老实实回答：“没看过。”

“这不重要，反正要是继续往后拍的话，就会有了，也不算诈骗。”

路菲菲想了想：“其实，张起灵身上还有一个点，他很孤独。强大、神秘、孤独，你会想到什么？”

段风的脑子里闪过了风清扬、独孤求败、西门吹雪等等不乐意主动搭理别人的大佬，脱口而出：“牛逼的世外高人！”

路菲菲扶额：“你不觉得，他很值得怜爱吗？”

段风迷茫地看着她：“啊？为什么？”

“就……美、强、惨，这三个特点汇聚在一块，就显得很惹人怜爱啊。他能驱散尸鳖，让女鬼跪下磕头，是要用刀把自己割上一刀，用血来驱散的，要真是你说的那种，应该是挥挥衣袖，就解决了。这种，嗯，就是要燃烧自己，照亮前路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段风的脑子里又瞬间跳出了无数革命先烈的形象，还有各种“你们先走，我来断后”的角色。

大概理解了路菲菲说的那种感觉。

几种感觉重叠在一起，段风的灵感就来了。

下午，路菲菲这边来新活了，一个古风游戏的新项目要开始预热。

吴珍和岳萍各自出了一版宣传方向，以及范例。

吴珍的文案是宏大气势，天下苍生什么的。

岳萍的文案则是推角色，每个角色出场的时候，要像念定场诗一样，说一句能显出身份和性格的台词。

台词由项目组的文案提供。

岳萍交了推广方案，但是她皱着眉头对路菲菲说：“感觉这个项目，有点问题……”

“哪里有问题？”

岳萍点开一个偃甲师的角色，她的标志台词是：

“这个小家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出现异常却没有彻底损坏的机关。它可有着很宝贵的研究价值！”

“别怕，这是我新研究的小玩具，我会取出你的一颗眼睛，把它放进去。这样，你就会忘记我想让你忘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