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对恶魔严加约束，难道不是对你们人类有益？”

周进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倒是是, 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恶魔出发点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她自己。至于对人类起到保护作用, 只不过是个添头而已。

“我刚刚说的是中后期的版本。你最开始做出个最简单的版本就好，做出个独立局域网，打卡记录进出地狱的时间, 然后不断升级版本，隔一段时间等它们适应了就再加一项。”

让地狱里那帮恶魔们一开始就填写复杂繁琐的内容，它们肯定不愿意。温水煮青蛙, 不知不觉间，一次比一次复杂一点点，等到恶魔们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忍了。

她还可以慢慢筛选适合的恶魔，成立后勤部，监督部门之类的。

“我想要的完整版是人间与地狱联动的版本。一个线上恶魔交易申请平台。人间有人类在软件或者网站上提出交易请求, 地狱里就能随时显示上面的地点。最好是能在地图上能实时反馈客户位置，将客户按区域划分，还有不同程度的申请按颜色标识出优先级。”

周进越听越心惊, 属实是没想到恶魔想搞得这么大，这怎么越听越不像是地狱，像是要搞什么初创公司啊。

这要是真搞出来，人类世界会怎么样？

只能说……

地狱里有这位恶魔，是地狱的福气。但是对其他恶魔和人类来说，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了。

唐灵不是那种脑残领导, 上嘴唇下嘴唇一碰，恨不得手下一秒做出能惊天动地的好产品。她明白这些东西不可能一蹴而就，有再多钱，再多程序员，想要做出来也需要时间。

所以她才会先安排巴克看守地狱大门，先让恶魔们熟悉熟悉，顺便给程序制作空出时间。

未来交易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多。她能预想到，接下来地狱会面临的所有问题。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

在大厦将塌洪水决堤时力挽狂澜，才能证明她的本事。

地狱那边她已经警告过了，根本没有用。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到时候整个地狱一直乱下去，那只会证明她无能。

如果她是地狱的所有者，她会提前扫雷清除掉所有可能出现的隐患障碍，将一切损失降到最低。

但她不是。所以提前排除障碍，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不会令人印象深刻。有时候甚至不光不被感激，反倒成了多管闲事。

如果她是核心管理层，会提前做好完整的解决方案，让更高层领导印象深刻，刮目相看。

但她不是，她现在只是个刚有一丢丢影响力的职员，一个准备往上爬的职员。什么都提前做好了，处处做得完美，那是最蠢最蠢的做法。有被榨干价值直接踢出团队的风险，更别想什么晋升了。

只有步步为营，每出一次问题，她都能解决眼前的小问题，这样才能体现她的价值，证明她的不可或缺不可替代性，才能慢慢找机会爬上去。

她根本没想过让周进现在立刻完成所有东西。这是她大后期的计划，目前地狱里根本推不动全套项目。不然她也不会让一个尚未完成学业的大二学生研究这些。

“周进你放心，钱不是问题。我会定期给你打钱，需要什么别省。所有统筹联系的工作，都交给你负责，遇到问题别瞒着，第一时间通知我，定期跟我汇报进度。一个月给你开一万，干得好随时会掉落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奖金。”

周进原本还替地狱里的那帮可怜的恶魔们心疼呢，感慨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进公司遇到这种黑心资本家。

没成想听到了大额关键字，“一万”“几万”“几十万”？

周进第一反应是，发了！

第二反应是，自己配吗？

唐灵看他不可置信的激动样子，继续加大画饼的力度：“你知道吗，很多人其实能力都不差，可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遇不到一个伯乐。我看你性格不错，张罗能力应该不差，专业也对口，这才把这项重要企划交给你。周进，你可要好好把握。”

周进心中害怕极了，毕竟是为恶魔做事。但又因为大额资金吊着，以及要自己要独立掌握一个大项目，摇身一变成为项目管理者，心中热血沸腾的。

恶魔已经消失了，他心中的激动都没减弱半分。

他现在已经完全顾虑不到地狱里面那些可怜的恶魔了，他只想在操场上大喊，或是找人问问这到底是他的福还是他的孽！

唐灵操控自己的账户，给周进打去了五十一万，备注有一万是他这个月工资。

一般简单的考勤软件，一万、最多三五万就能做出来，她想要好一点的，把基础打好，后续增项时，恶魔们不至于难以操作。

周进那小子已经知道她完整版想要什么样的软件了。说得这么清楚，要是还做不明白的话，可以直接换人了。

夜晚的校园，并不像市中心的灯光那样晃眼。

女生宿舍里一间没开灯的寝室里，有一个纯白色发光的灵魂，吸引了唐灵的注意。

刚刚唐灵在与周进交代事情时，她就一直在观察那个灵魂。所以她在离开操场后，直接来到了这个特殊灵魂所在的寝室。

纯白的灵魂太稀少了。

唐灵虽然目前交易过的人不多，但是每次在到达不同城市时，她都会仔细观察周围人的灵魂。

她见过的那么多人中，这是第二个纯白色的灵魂。

唐灵看到拥有纯白色灵魂的女孩，缩在下铺里，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无声哭泣。大滴小滴的眼泪砸到屏幕上，全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起初她以为又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姑娘，可等看到对话框另一头，油腻怼脸大头照，和对方发来的话，意识到出了问题。

“我跟校领导关系都特别好。”

“你不想毕不了业，对吧？”

“钟影，你不想让你妈担心，对吧？你想想你妈妈的身体状况，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找我。”

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解释为关心她的学业也说得通。

不过但凡是个女人就能意识到这些话里的问题。

女人总是被迫长出一根隐形的触角，用这根敏锐的触角，去探查感知来自外界的威胁。

像是某种恶心的、诡异的、扭曲的进化路线。

没有一个女人想朝着这种方向进化。可最后却总是殊途同归，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一点点将触角磨炼得更加灵敏。

真可惜。

真可惜。

该磨炼出来的，明明该是满身尖刺，牙尖嘴利。

该磨炼出来的，明明该是提刀就砍的勇气。

唐灵蹲在钟影的旁边，用手轻轻滑动钟影的手机屏幕。

钟影看到自己手机坏了，急得够呛，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坏事都要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父亲早亡 ，母亲重病。一心想要毕业赶紧工作，却被变态导师骚扰。现在的她根本换不起手机！

钟影将自己的大拇指塞进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怕自己情绪彻底崩溃，将寝室里所有同学吵醒。

手机自动跳到主屏幕，点开了备忘录。

输入法自己跳动输入文字。

“nixiang……你想……”

“你想与恶魔做交易吗？”

“我可以提供给你一项特殊的交易。”

钟影被手机自动输入的文字吓到，牙关放松，大拇指上的齿痕很深，很久都没有散去。

手机仍然自动输入着：

“相信我。你应该伤害的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钟影的理智告诉她，应该害怕，可本能先一步爆发，眼泪更加汹涌，发出了呜呜的低泣。

从小她就被所有邻居老师夸赞是个好孩子，听话又懂事，只知道学习。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听话懂事的她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父亲死亡与母亲生病的接连打击，让她早早支撑起了这个家，努力自己照顾自己，学校里因为她交学费总是会延迟，又被同学们排挤。

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勤工俭学，一心想着毕业工作，又遇到这种变态老师。

她真的不懂，自己难道是被诅咒了吗，为什么她从来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命运却总是不肯善待她。

恶魔……交易……

这种东西，如果是过去的她，绝对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此时此刻，她真的已经用掉了所有力气。

在手机失控之前，她甚至想的是要不要用死来报复那个变态的老师。

死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报复方式。

“怎么交易？”

钟影平复心情后，打下了这四个字。

会死吗？会死吧。

毕竟是与恶魔做交易，回应了恶魔的话语。

不过她死也绝对不要那个变态好过。还有妈妈，至少自己的死，要让妈妈得到一些东西。

“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我会慢慢显露出身形。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大段的文字打在备忘录上。

钟影呼吸因为害怕而变得急促，努力地调整，拼命地深呼吸，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做好最坏的打算，点了点头。

她看到她的床边蹲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姐姐，带着个墨镜，正在微笑着看自己。

很奇怪，或许是因为恶魔太过亲切的笑容，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恐惧。

恶魔不是她想的那种怪物魔鬼，而是……人类？

“你……”

钟影下意识地刚说一个字，就意识到同学们都在睡觉，立刻改为打字。

“你是恶魔？”

“对，我是恶魔。”

听到恶魔说话，钟影立刻查看同学，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被吵醒。

“我能控制。现在只有你能看到我，听到我。之前不直接跟你说话，是看你胆子太小，担心吓到你。”

钟影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害怕恶魔，还是应该感激恶魔对她的关心。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小妹妹，我可以提供给你非常优厚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