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你一定要今日破壳?(1 / 2)

抱歉我修轮回道 青律 15288 字 1个月前

宫雾还未回头,整个虚渺洞府都已是上下轰动,无数灵息倏然而震,此刻得蒙血脉召唤,平地漾开海潮般的剧烈起伏。

她闭眼叹气,并未觉得欣喜。

老狐狸一醒,自己大概率会被留下来继续伺候,更不知道何日才能回去。

主宫侍者已是疾疾端来云缎绫罗供擦拭身体,更有长串珍馐美味从此殿一路排到主院外,每一样都盛在顶尖的官窑器皿里。

鼎炉里的狐狸又一晃爪子,舒舒服服躺回雪灵汤里,在氤氲雾气里阖着眼睛,自行休憩。

众狐即刻屏退两侧,明白祖宗是要休息安置,暂时不急着从鼎中出来。

轮替来的老狐狸自觉充当着洞府主管,吩咐小的端来滋养肉汤,其他一并退回去。

有美婢俊仆伺候两侧,还有更多狐狸衔来天涯尽头的雪灵芝,随时供灵汤补给填用。

宫雾静默地转回身,以头号债主的心态看过去。

但没等她看见那狐狸祖宗的原身,袖子就被老狐狸拉住。

“恩人,两厢尊礼,还是避开一二吧。”

话音未落,立刻有奴仆端来金扇屏风挡开他们。

宫雾伸手直按眉头。

敷药施针的时候哪里没见过,只是摧折刑罚太过,哪处都没见明白罢了。

现在总算能瞧一眼,还得顾着彼此的礼数周全。

老狐狸到底聪明,没等狐狸祖宗发话,又温声道:“贵尊师父的书信,今晚便能抵达府里,也请恩人看过再走。”

宫雾脑子转得很快:“你知道这件事,刻意等到我要走了,才拿书信的事来拦我?”

“恩人哪里的话,”老狐狸苦笑道:“小的也是刚刚得知,听说信鸟已是飞过泗鹿郡了,再过来还要两个时辰。”

它怕宫雾气恼生躁,又安抚道:“不如小的叫些丝弦歌舞,让恩人玩乐片刻稍等着?”

“若是恩人喜欢,叫些个俊美后生来陪着也是好的!”

“不用。”宫雾后退一步,哭笑不得:“我没那个爱好。”

她任由那狐狸祖宗连同鼎炉仍睡在自己的侧殿里,自己回主殿打坐修行。

酉时二刻,鸡翅木雕花门被轻敲两声。

宫雾并未抬眼。

“信来了?”

“仙祖醒了,想见您一面。”门外客客气气道:“还请恩人移步侧殿。”

宫雾一抬首,又想起自己惨死数回时的痛楚。

像是多回忆片刻,连肌肉都会再度痉挛灼裂着复现痛苦。

她久久不言,门外小狐狸怯怯道:“是不是小的说错什么?给恩人道歉了。”

最初劫她来的一老一小两只狐狸都已经身故,宫雾又听见小狐狸道歉,终是拂袖起身。

“罢了,走吧。”

鼎炉好似一只青铜三足大澡盆,把那老祖宗炖得舒舒服服,很是惬意。

他在苏醒之后因过于虚弱的缘故,又泡了两个时辰才缓缓复醒,同族中一众低语几句后唤来了宫雾。

少女漫步而来,瞧见金扇屏风时挑了下眉,语气平直地开了口:“来了。”

只听屏风里灵汤拂动,是那祖宗抬起手臂,伏在边沿,微微摆了一下头。

登时有奴仆把屏风移开,她才终于瞥见所救之人的样貌。

好似枫叶倾洒而下,他的长发红到刺目,此刻正如泼墨般渐散在池水之中。

最为灼然的昭昭赤色,需由雪一般的肌肤衬出艳景。

青铜鼎色调朴拙,雕纹刻画均是严正有度,外沿早已有深深锈色,粗糙外放。

越是如此,越显得伏在鼎沿的男人唇红眸深,饱含仙灵之气。

男子长眉飞鬓,骨相上佳,随意一个眼神亦能令同性失语忘神。

他这样美,宫雾仅仅是皱眉看了一眼,便问:“还没泡够么?”

你最好穿着点衣服。

好不容易救活了,一受风又完蛋。

狐狸祖宗任由仆从为自己披上软织罗帛,倦声道:“你现在是怎样想的?”

“你瞧着已经能自行修元了,”宫雾平静道:“我打算回去。”

“我不会拦你。”狐狸祖宗眯眼而笑:“但容我猜一下,等会你师父的书信送来,未必也是唤你归去。”

“魔之一字,可知何解?”

他一松手又躺回鼎里,半眯着眼徐徐道:“夺慧噬灵者,魔也。”

如同在教诲无知后辈一般,他的语气平缓从容,很是沉定。

“魔界最喜欢挖道士的金丹增进道行,碰见你这样天生异根的小姑娘,更不会随意放过。”

“更何况……南边那位,千年里一直想着做仙神之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狐狸祖宗很是嘲弄地嗤笑一声,玩着灵汤上飘浮的玉兰花瓣。

“做他的梦。”

宫雾小声道:“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怎样?”狐狸祖宗眨了下眼,噢了一声:“你是夸我声音曼妙轻透,蛊人心神?”

他支棱起来,笑盈盈道:“恩人定力很好呀,半点都没被迷惑到。”

“你想迷惑你的恩人?”

“习惯性试一试。”狐狸祖宗趴在鼎边看她:“宫小恩人,在下胡丰玉,叫我一声丰玉先生便可。”

话音未落,倒是旁边伺候的一众狐狸齐齐长拜,异口同声道:“仙祖甚贵,不可透露名讳!”

宫雾默然应了,知道她的底细大概都被这些孝顺子孙们讲得七七八八,不欲再解释半分。

“你的双腿还能动吗?”

胡丰玉敛起眼眸,微微摇头。

“废了。”

她正要说几句嘱咐,有狐狸叼着信鸟一路奔来,匆匆作了个揖。

老狐狸接过竹筒,年轻狐狸一仰脖颈把鸟吞吃了,半晌才吐出几根羽毛来。

“灵印未动,还请恩人过目。”

竹筒被双爪送上,果真盖着涂栩心的灵印,上面纹丝未动。

宫雾快速拿过竹筒确认上下完好,又记着自己话未说完,急急看向鼎中狐狸。

后者笑盈盈摇了下尾巴。

“你先看,不急。”

竹筒展开,有书信掉入掌中,字里行间均是涂栩心的手迹,且绝无篡改伪造痕迹。

——「柳风吾徒展信佳」

她看见头一行字,眼泪便簌簌地掉下来,此刻对师父师兄的想念已升到极致,恨不得立刻便飞奔着去见他们。

几页纸读完,看得她又忧又急,偏偏师父所言正和那胡丰玉猜得一样。

师父自信鸟处得知师兄误入魔界,写信时已回到谷中,已知悉亲近几位,告诉他们宫雾平安无事。

与此同时,月火谷内外都不得安宁,事态发展到更晦暗莫测的地步。

其一便是眼蛇瘟的外延扩散。

「……如今连知白观都自顾不暇,族中数十人抓挠哭喊不止,亦有弟子当日染病便气绝而亡。」

「昔日龃龉,今日报应。知白上下虽设有重阵,瘟病仍蔓延不止,已有族长跪在谷外求师祖施恩救人。」

此病隐隐有蔓延中原的趋势,必然会引动局势变化,令人不安。

其二是她与姬扬的安危,均是障碍重重。

月火谷再度被各地涌来求救的病患挤满,听说现在连行道上都躺满病患,甚至还有无数人倾家荡产求弟子们先救他们,如今个个都恨不得拿钱换命。

宫雾一旦回去,魔界极有可能趁乱而入,杀得月火谷应对不能。

姬扬误入魔界一事,也是一样百般的棘手。

涂栩心思来想去,决定先从各方探听消息,如若不成,必会亲身潜入魔界搭救徒弟。

他在信里把诸般事项都交待地清晰明确,也替她拒了那桩婚事,说万事不安,便说明如今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

等一家重聚,旁的再慢慢顾及。

「徒儿,望万事珍重,安康长留。」

宫雾读完手中书信,像是亲耳听见师父一字一句看着她嘱咐。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枯坐了一会儿,许久才反应过来:“你……你把信鸟给吃了?”

旁边的年轻狐狸愣了下,解释道:“来往妖界的信鸟俱是单程,是不能活的。”

“密钥是无数宗族的身价性命,这些鸟这辈子只能飞这一趟。”

“恩人若要回信,小的这就再提一笼过来。”

宫雾摇了摇头,像是被山谷赶出门外一般,一时失神。

她回不了家了。

她这些天一直都想回家,回到最熟悉也最温暖的地方。

可师父写信来,叫她暂且留下,修炼蓄力等待来日。

小姑娘胡乱抹了下眼泪,咬着唇不说话。

胡丰玉还伏在鼎炉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尾巴划着水。

宫雾还在哭,他已闲闲开口。

“我猜对了?”

宫雾瞪视过去,说话带着鼻音:“我还不如杀去魔界,一路死几回又怎样!”

“我……我修轮回道,我不怕他们!”

她年轻气盛,一恼怒起来便有冲劲。

胡丰玉看得有点怀念,暗道自己年轻时的气性也是这样。

到底是老了,谈什么都慢吞吞,像只大乌龟。

“你不怕死,这的确不错。”胡丰玉一侧头,朱墨般的长发倾洒鬓前,眼眸泛着极妍赤色:“但你怕一样物事。”

“什么?”宫雾反问。

刀,毒,火,法,一样一样她都能禁住!

哪怕是禁受不住,来个四回也能脱胎换骨,至此战无不胜!

胡丰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姑娘,轻叹一声。

“……你怕笼子。”

她倏然一惊,此刻如被当头棒喝,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死而复生也好,烈火炼身也罢。”胡丰玉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悲悯:“你和狐狸也无甚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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