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体态丰腴，彩绣辉煌，满头的珠钗美钻，雍容华贵，每走一步，身上华服沙沙作响。

她一边走，一边抱怨：“搞什么吗？干嘛要我和美人一起接受宫规的学习啊……怎么说我也是个婕妤啊……让我和四品的美人一起学习，不是降低了身份吗……是尚仪局的那些奴才是嫌我打赏的太少吗？简直目中无人，我一定要给爷爷写信，说明这里的一切……别的美人也就算了，还是姓佟的美人，我这辈子最恨姓佟的人了……”

进宝垂眸，最恨佟姓的人，除了朱家香香小姐，还有谁呢？

“我爷爷说了，秋宴前，太后曾经朝见了佟家那丫头，帮我查清楚没，那姓佟的人到底是谁？竟能让太后另眼相看的，一定不简单！”

进宝眨眨眼睛，假意看向别处，什么都没听到。故意放慢脚步，不想与她撞见。

可是，从芙蓉园去尚仪局，只有这么一条路，不然她铁定换路走。

乐奴见她老牛慢步，在她身后轻声提醒她：“佟美人，时候不早了，再不快一点，就要晚了！”

她抬抬手，示意她不用担心，她心中有数！

其实进宝只是在等朱香香过去。眼看她就要穿过前方的月亮门，忽然朱香香的眼睛一瞟，看到远远的仿佛有个人影，她停住，转过头来。

望着进宝，先是一愣。

朱香香是婕妤，比进宝大一级，进宝应该给她见礼，远远地，进宝微微屈膝。

朱香香点点头，接着，她抬起脚……

唰地一下，她转过身，大步地朝进宝走过来。

直视着她的脸，她的眼……

进宝略微地低下头。

猛地朱香香抬起了手，指着进宝的鼻子，大声地说：“你就是那个佟美人？”

进宝已经避让了，可惜还是见到了。

进宝有心不见，但同在深宫中，就算今日不见，他日也会见面，而且听朱香香的话，她们今天还会在一起学习宫规。

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进宝轻声地说：“朱婕妤！”

朱香香难以置信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得蒙太后召见的佟家小姐就是——你，佟进宝？”

不等进宝回答，朱香香嚷道：“你是哪门子的千金小姐啊？你有什么资格进宫啊？我明明听到碧莲要进宫的，碧莲人呢？秋宴那天就没看到她，她是不是没选上，不敢露面，怕丢脸啊！”说着，朱香香左右张望，似乎碧莲就躲在不远处。

半天没有见到人，她才确定碧莲真的没有进宫，冷笑一声说：“碧莲没选上，到让你捡了个便宜，你怎么不说话呢？不过得蒙太后召见一次，就目中无人了吗？”

进宝没有回答，是等她说够了，自然会走开，不再为难她。但身后的乐奴气不过，替她打抱不平地说：“朱婕妤，太后的确召见过佟美人，而且不只一次，是——两次！”

进宝瞥着她，轻声叱了一声：“乐奴！”

乐奴撅着嘴不太高兴地退到进宝身后。

朱香香一听，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她身后的奴婢连忙低头，显然是没有人告诉她。

紧接着她用鼻子哼一声，不屑地说：“太后召见又有什么了不起，连婕妤都没封上，不过才是个美人！”

乐奴张口要说，进宝急忙拉她袖子，瞪了她一眼，她扁扁嘴，不服气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都被太后召见了两次了，可见还是不招太后喜欢，”朱香香突然地‘啊’了一声，提高嗓门说：“到底是什么惹太后不高兴了呢？是你一双大脚还是粗糙的双手，又或者太后是知道了你原本是佟家的使唤丫头，所以才……”说着，朱香香掩嘴而笑。

周围的人一听进宝原是下人出身，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就连乐奴都‘呀’了一声惊呼。

朱香香见状更加得意，她绕着进宝慢慢地转圈儿：“你以为张了一双特别的眼睛，就可以迷惑所有人了吗？太后是何等身份，岂是你这小妖女可以迷惑的？看我今天怎么让你显出原形！”

忽然，朱香香伸出双手，用力地一推。她们原本站在芙蓉园的回廊上，廊下是水池。

进宝没有防备，仰面跌进冰冷的池中。

还没到九月，池水却已冰凉，砭人肌肤。

进宝打了一个激灵，池水很深，她的手脚不停地在水里扑腾，挣扎着向上一挺，露出头来。

朱香香立刻伸出手来，按住她的头，使劲地向下压，进宝无力反抗，‘咕噜咕噜’地一连喝了好几口池水。耳边听到有人害怕地劝说：“婕妤啊，会闹出人命的！”

朱香香也不想刚进宫就闹事，只是想她多呛几口而已，见人劝阻，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说：“什么闹出人命啊，我是在救她啊，你们的眼睛都长哪里了，没看到我在救她吗？”说着，朱香香转身就要走，远远地看到有人向这个方向走过来，她忽然高声喊道：“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进宝在水里不停地浮浮沉沉，她不会游泳，乐奴这时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见她伸手拉她一把。

气息越来越不够，身体越来越沉，她开始向下沉去，耳边都是汩汩的水声。她的手脚冰冷僵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化作一连串水泡，在眼前四散开了……岸上的声音越来越远，人影绰绰……

就在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她听到有个声音说：“拉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