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李白的《关山月》雄壮豪迈，然而时空轮转，如今西夏占领整个河西走廊，这里已不再是中原王朝的玉门关。

月色下，大漠风中凸起的沙丘，凌乱的残破瓦砾之间，倚靠着倔强生长的胡杨树，仿佛还能看到几百年前在此处浴血奋战的将士。

一口醉红尘入喉，洪尘好似真的醉了。

“有时候，真的很想造反呐。”

一声感慨，蹲在旁边生火的大和尚不由得动作一顿，而后眼睛便开始乱转。

阿碧看在眼里，整理包裹的手也慢了下来，道：“公子，这话被外人听了去可不好。”

王语嫣皱着眉头。

木婉清盯着鸠摩智，手中的剑已经拔出一寸。

倏地，一团火光燃起，鸠摩智连忙添柴，口中说道：“着了着了，马上就能烧起大火堆了。”

“咦，我倒是忘了，这里还有个外人。”

洪尘开口，鸠摩智立时身躯一颤，挤出笑脸：“公子，这里除了你，便是阿碧姑娘、王姑娘、木姑娘还有贫僧这個随行的好朋友，哪儿有外人呐？”

“马屁精。”木婉清小声嘀咕，收起剑来。

洪尘看着鸠摩智腿上的绷带，“你什么时候能好？”

“快了快了！明日就差不多了！”

“等你好了，是回吐蕃，还是继续跟我走？”

“公子这话问得奇怪，贫僧回去作甚，当然是要随公子一起。”

洪尘不说话了，鸠摩智也放下心来，一边往火堆上加柴，一边暗中寻思。

‘丐帮上上代帮主汪剑通在贫僧看来不过是庸碌之辈，比之上一代侠名誉满江湖的萧峰判若云泥，不过汪剑通的眼光倒是极好，两个徒弟都不是一般人，尤其是点评这个小子的‘邪’字真是再贴切不过。

少林为中原第一大寺庙，数十年的熏陶，竟也没能让他心生慈悲，让贫僧差点一边流血一边跟他对打，当日贫僧真的好像看到了佛祖在向贫僧招手。少林寺宣扬的天龙转生简直就是放屁，我看他怕不是邪魔转世！

方才贫僧若是说要回吐蕃，恐怕他当场就要以六脉神剑打穿贫僧的脑袋。阿弥陀佛，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贫僧且先隐忍，等拿到六脉神剑之后，再看你能狂到几时。’

洪尘看着鸠摩智那张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的脸，几乎无需深思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惯了表里不一的人，现在看着鸠摩智，他竟然觉得舒服了许多。

果然，人人都爱反差。

片刻后，五人围着火堆吃了东西，阿碧开始煮茶。

洪尘拿出两本秘笈交给鸠摩智，同时说：“等你伤好了，就去辽国吧。”

鸠摩智接过一看，眼神立时瞪圆，他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很快便又抬头：“这……真是给我的？”

“你在说什么废话？”

鸠摩智咧开嘴角，笑得耳垂发颤：“多谢公子！”

一旁，三个姑娘看到秘笈字样，不禁互相对望，眸中皆是不解。

洪尘也眯眼笑道：“北冥神功，纳天下万川归于己海，阴阳兼具而生万象，可驾驭天下任何武学。一阳指，更是六脉神剑不可或缺的前置与基础武学。”

鸠摩智舔了舔嘴唇，又忍不住低头看秘笈，指尖摸索着一阳指三个字，犹豫数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子将这门武学交给我，难道……是想传我六脉神剑？”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鸠摩智精神大振，猛地挺起胸膛：“公子需要贫僧到辽国做些什么，尽管直言，贫僧一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洪尘拍拍他的肩膀，道：“当今天下，辽国兵马最盛，宋国崇文抑武，西夏蕞尔之地，大理安于现状，吐蕃困守一隅。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作为吐蕃护国法师，鸠摩智有理由反对洪尘对吐蕃的评价，但他不敢。

所以他只能吹捧：“公子英明，短短十六字，微言大义，囊括了天下局势。”

“天下诸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先取其弱，再制其强，那些不强不弱的自会尽在掌握。”洪尘遥望夜空，众人听着他的话语，再看他的神情，仿佛也随他一起在璀璨闪耀的万千星辉之中望到了整个天下。

鸠摩智怔愣过后便是激动：这邪龙好大的野心，他果然是要造反！

造反，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小罪名，若是宋廷知晓，哪怕他是江湖绝顶高手，也逃不过朝廷大军的追捕围剿。毕竟一人之力，又岂能胜过几十万大军？

木婉清十分震惊，而后面露恍然，难怪他要打死天龙寺的高僧，又毁掉段氏皇族的名誉，原来目的是为了“取弱”！想通此结，她倒是没有身为段氏的愤怒，反而有些高兴，毕竟如果连段氏皇族都没了，那娘就算把那个不要脸的爹囚禁在身边，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吧？

不过，皇帝身边总是会有很多女人。

她不由地朝王语嫣和阿碧看去，见她们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心下愈发肯定：公子定然早就将此事告诉过她们，难怪她们之前会商量着一起嫁给公子。

实际情况是：

自姑苏到大理，一路上但凡碰见灾民、流民或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洪尘总是会一边散财救民，一边毫不顾忌地将汴京城中姓赵的及其祖宗一并拉出来痛骂，也因此，他们还杀了不少流氓、恶霸、商人、豪族乃至官员等。

既然连皇帝及其祖宗都骂了，那么“造反”这种事情，说得还能少么？

阿碧和王语嫣只是习惯了。

况且眼下这种情形，她们也知道洪尘必然是在忽悠那个大和尚，所以，阿碧自顾自地煮茶，王语嫣自顾自地练功。

这时，洪尘又道：“不过在取弱之前，也该勘明那强者的实力与动向，以免出师未捷便造破坏。若能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削弱他们的实力，自是再好不过。”

鸠摩智明白了。

“公子的意思是，让贫僧到辽国探明他们的实力和布置，同时暗中击杀他们的高手和重要人物？”

“然也！”洪尘满意地笑了起来，“吐蕃与辽国并不接壤，你也无需担忧。不过你身为吐蕃国师，那些没有武力的辽国贵族大臣我也不需要你出手，你只要针对那些习武高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