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几度霜鬓，问前身何事？红衰佳城，壶中岁月如梦。豪情消尽，更合堪如烟入抱。凌波微步舞北冥。

拈花应劫，薤露弹冠，侠气留痕。飞雪无量洗冰心。且红袖魂消，神龙凌云，千古一言而法。

寂寞谯门，南浦秋歌慰颜色，鸿飞渺渺万里身。幽燕倦客，卧冰佛子，全在微尘。

又曰：

险峰云咽，命若风中叶。凭谁仗剑天下折？有情即是苦，孽业从此结。

营谋尽，二三其德心难灭。九天命相搏，古刹人如月。

哪怕没有这次驱除段氏，夺位之事，段家也在心中无比仇视高家，联姻不过是缓解这矛盾的不得已方法，而双方的矛盾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彻底调和，彼此都心知肚明。

赵柽打断她道：“女儿多大了？”

段易长道：“阿姐不要管，只跟着来便是。”

没片刻工夫就来到府门前，这时外面街道全是军兵，已经开始戒严禁行了。

段思嫣虽然高家媳妇，嫁入高家就是高家人，可在血脉上还是差了一层，囡囡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她……姓高啊！

“陛下是念旧之人，就算阿姐嫁与高家，算是高家的人，别的谁都不会饶恕，但陛下肯定会放过阿姐的！”段易长皱眉说道。

丁二蟹目光又看向旁边的段思嫣，立刻惊讶道：“昭庆公主？”

高量成虽然是段易长的姐夫，但他高家同时也是大理段氏的死敌。

“阿姐，你们现在就跟我去见陛下。”段易长看段思嫣犹豫，便一把拉起她，又抱起小囡囡，就往外走。

段思嫣怜爱地摸了一把小女孩的脸蛋：“囡囡乖，囡囡听话。”

“阿姐？”看着段思嫣手中的瓶子，段易长不由神色大变，立刻施展出家传的凌霄步，瞬间就到了近前，劈手夺过瓶子：“阿姐，你，你要干什么？”

高量成心如死灰，提剑回府，不想被秦军捉拿受辱，就要一家共赴黄泉，可他遍寻段思嫣不到，便觉得对方可能已经逃跑，不由长叹一声，直接在正堂门前横剑自刎。

这兴庆宫却不是大理皇宫，而是城东的一处行宫，旁边有大园子，内里种植各种花卉，茶花曼陀罗，应有尽有，此刻正值春深，便是香飘十里，令人陶醉。

段思嫣声音凄楚地道：“小弟，你不让我现在自尽，难道要看我被军兵抓走下狱，然后再砍头吗？”

只用三日，大理城破，高家捧玉玺降表于宫前投降。

“啊，丁将军！”段易长自然也记得丁二蟹，前几天过来便也都打了照面，此时不由大喜。

“囡囡……”段易长闻言不由一愣，他把这个外甥女给忘记了，这个外甥女并非他段家的人，而是真真正正的高家血脉。

片刻之后，段思嫣默默起身走去梳妆台，她打开梳妆盒，里面有个暗壁，抽去木板是个小格，格内放着一只小瓷瓶。

“啊，改什么？”段思嫣心中顿时一惊。

段易长躬身大礼：“陛下，还请饶过我阿姐母女，她也是迫不得已才嫁入高家的。”

高量成和段思嫣也在这边，城破之后，赵柽下达命令，不接受高家投降，全部捉拿问罪，高量成便知大势已去，对方想要行灭绝之事。

“唉唉……”段易长急得跺脚：“阿姐难道忘记，当年我曾去东京为阿姐求陛下手迹之事？”

段易长摇头：“阿姐，你犯什么傻？我不给你！”

他看着丁二蟹离去，随后低声道：“阿姐，此事怕是无虞了，虽然此人说是擒拿叛贼与家眷，可明明阿姐就在旁边，他却无动于衷，肯定是陛下有所交待，不叫强行带走阿姐。”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一脚踹碎，段易长从外面闯了进来。

段易长倒不是孤身过来，还带了名随从，可随从也是他原本的手下，哪里认得这些军兵。

“叫什么名字？”赵柽转睛看小女孩，小女孩一副害怕模样，直往段思嫣身后躲藏。

高家人此刻几乎都集中在大理，各地的高家领主土司，都在战火燃起的时候，就跑来了大理。

所以段易长叫高量成叛贼，心中毫无波澜。

“这个……”段易长表情顿时凝固。

他话出口，段思嫣脸色难看起来，段易长却道：“丁将军倒是来得正好，高量成这叛贼已经畏罪自杀堂前了，丁将军可派人前往察看。”

赵柽正坐在宫中观看黄觉派人送来的军情，北海湾那边高丽异动。

“咦，这不是段世子吗？”

如今大秦含怒而来，不谅高家，不受高家所降，而且下令全部捉拿入狱，要搜集罪名问罪，其实哪里用得着搜集什么罪名，就是打算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而已。

“囡囡乖，阿妈抱囡囡回去。”段思嫣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中，然后踉蹡着往卧房处走。

段思嫣重新回去榻边坐下，手内紧紧攥着瓶子，小女孩拉着她的胳膊：“阿妈……”

段易长深吸一口气，这时也只能坦露自家身份，毕竟之前投奔秦军不少人知道，若是对方去报告将官，肯定知晓此事，那正好借由去见赵柽。

本来段思嫣想要接王德妃过她这里居住，但毕竟也是高家，王德妃说什么不来，就在不远处的段氏别院里暂时落脚。

“我，我自然记得……”段思嫣眼望妆台旁边的立柜，当年段易长求来的那幅赵柽长相思手迹，就放在柜子中，一直被她珍藏。

这时丁二蟹进来禀报，赵柽点头，叫把段易长姐弟带进来。

段思嫣不敢抬头看赵柽，垂首道：“陛下，我……”

片刻之后两人进入，赵柽目光落在段思嫣身上，随后又看向那小女孩。

段思嫣身为大理公主，从小读书，尤其史书读了很多，对历史上朝代更迭，王朝易主之时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乱象纷纷全都知晓，便是惨烈无比，血流漂杵，胜者王侯败者寇。

诛高家九族，她二人尽皆在列，所谓诛九族，其实与平日言道的九族有所不同。

段易长一看丁二蟹也认得姐姐，不由喜上加喜，急忙道：“丁将军快带我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