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博格达彻辰汗(1 / 2)

靖明 冬三十娘 314 字 6个月前

嘉靖十二年的二月底,北京外城已经建好的钟楼响起连续不断的钟声。

京城百姓知道,又有一位重臣离世了。

很快,消息得到了确定:是国丈、靖安侯孙交。

耄耋高寿,无疾而终,这是喜丧。

消息传到开平,这成了皇帝提前回京的原因。

丧事可以先办,朱厚熜是皇帝,孙交的丧礼有太子这个外孙以监国名义参与,规格已经够高。

孙交有个儿子,作为皇帝的“大舅哥”,孙元是正德九年的进士。虽然仅仅是三甲二百零四名,但有个皇后妹妹,他现在也官至长沙知府。

兄长还要赶来,靖安侯府之中是孙交的另一个儿子孙京答谢宾客的吊唁。

父亲离世,孙茗虽是皇后之尊,却也要来。

她那最年幼的妹妹孙岚只比朱载墌大一岁,两个孩子都面带悲伤。

朱载墌更记得自己监国的这段时间,来探望外祖父时,外祖父私下里对他说的许多话。

外祖父说,那是父皇交给他的几卷书,他熟读过了,知道了许多新道理。

对于孙交叮嘱他的话,朱载墌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

但他知道与将来自己的大位有关。

父皇要回来了,带着彪炳千秋的功绩。

登基将满十三年,大明改行新法,果然大胜北虏、收服失地。外压藩族,内收民心。明君在位,贤臣满朝。

列席国策会议时,张总辅他们总是在商议,接下来要花很长时间缓一缓了。

父皇创下功绩的脚步,比他们好好治理大明的脚步还要快。

听说北征大军又开拔了,不知还会不会再有大捷来。

等孙元赶到北京时,已是三月中旬。

落叶归根,孙交是要被扶灵回到老家安葬的。朱载墌是太子,又有监国重任,不能去做这件事。

而皇帝凯旋回京,还有喜庆大礼要办。

急递来回,送来了皇帝的意见:准谥忠肃,英国公张仑代皇帝和太子扶灵送葬。

于是孙交的灵柩在停灵二十一日之后,离开了京城。

北京内外,要立刻开始张灯结彩,迎接皇帝凯旋回京。

朱厚熜刚刚抵达宣府,那个碑上的箭,这一次是没法拔去了。

而刚刚送抵这里的一个奏报让他勃然大怒。

“郑晓,你在大同做过督屯郎中,你去查查实情!”

杨博担忧地看着皇帝,张璧沉默不语。

陈九畴留在开平主持后续,本来他对这种事是更有经验的。

事情很简单,就报来被安排在归化、卓资、官山一带筑城的鄂尔多斯部俘虏又作乱,大同留守将卒平叛之下,斩首一千三百多级,作为功劳报了上来。

要知道,套虏是已经被打散了、解除了武器的。没有马匹弓箭刀枪,吃的口粮都需要边军来分派。他们有没有作乱,为什么作乱,都不算很重要。

皇帝发怒的原因,是斩首如此之多还来请功。

大胜之后,下一步的事就是叙功了。

而大明的军功,到如今仍旧沿用着成化年间的惯例。它大体有两条线,一条是战场表现,一条是首级。

战场表现中,分为奇功、头功、此功。

奇功是做出了决定战斗胜负的表现,例如斩将夺旗、围城首登、力破敌阵等等。

头功的评判标准是“当先”。悍不畏死,敢于冲锋陷阵的,那可评头功。而只服从号令没犯错、有苦劳的,可以评次功。

这条线的评定,有时候缺乏客观标准,于是又有了首级评功。

并且现在,不同敌人的首级功劳大小还有区别。北虏首级功劳最大,其他蛮夷次之,国内叛贼更次之。一般而言,妇孺首级也比不过青壮首级。

叙功之后的勘验是一个漫长过程,首级功评定好之后,既决定赏银,又决定升迁。

多少年来,滥报抢功、作弊买功甚至杀良冒功,那都不少见。

朱厚熜大怒的原因,就在于这很可能是一次为了首级功劳而刻意引起的屠杀。反正有作乱的理由,而且是北虏。

这不仅让朝廷随后叙功犒赏的开支会加大不少,更不利于大明对河套、宣宁边区的后续经营。

有一就有二,要是觉得在这场战争中没捞到足够功劳的其他将卒有样学样呢?

张璧是此刻行驾中品级最高的文臣,他还是站了出来开口道:“陛下息怒,眼下还未下旨册封衮必里克,朝廷对降虏处置方略未定,有人作乱,将卒处置了,对其他降卒也是震慑。只是需传旨边区,晓以大义,不可再有过于苛待降虏之事。宣宁边区总督之选,也要尽快定下来。”

“张经同样是奇功,让张经先去暂署。”

朱厚熜迅速做出了决定,不再等着慢慢推选了。

边区需要肚子里有墨水、理解朝廷方略的人。而边区的总督,做的时间也需要长一些,不能仅仅走个资历。

给张经这个机会,如果能把这段时间里的一些矛盾控制住,暂署两字就可以拿掉了。

张璧对此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叹了一口气:“如此大捷,这回叙功犒赏的银子不知要准备多少,茂恭和用修他们现在只怕头痛不已。”

朱厚熜也没说话。

蒙古人勇是勇,穷也是真穷。

套虏几乎被包围击败,衮必里克是带着全副身家北撤的。

落败之后,唐顺之从他那里缴获的财物,对大明来说却根本看不入眼。

他们最大的财富,也就是那么多的牛羊马匹了。些许金银珍宝,对大明这次要付出的饷银、抚恤和犒赏银子来说,杯水车薪。

将官、文臣的叙功,可以爵位、官职为主,但是最大量的是最普通的兵卒。有些就算升个小旗、总旗,还是需要有相应的赏银。

而这次总计出动的兵力,前方后方加起来,那是何等规模?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郑晓领了旨意离开了行驾往西,去查访实情。

消息也报回到了京城,夏言无语,杨慎则直言道:“北患这次绝不了,但边军贪功启衅心思四起,将来只会愈演愈烈!夏总参,军务会议该责成总军纪部拿出法子了。”

“自当如此。”夏言点了点头,“北征虽未结束,去岁河套、宣宁数战,军功勘验却该开始了。犒赏可以慢一点,抚恤却慢不得。”

杨慎长叹:“去岁税银最晚五月就能悉数解送至国库,自是要先拿来应急。”

他这个管账这一年多来终日殚精竭虑,此刻只能再次提醒:“这一战后,至少五年……不,最好十年,不能再有这等大战了!总辅,总参,陛下回京后,不能只有我一人再劝谏!”

“……用修所言极是。”夏言也没想到自己坐上总参的位置没多久,整体的功劳就这么大了,“只是北患未绝,零星边事还是免不了的。”

“只要不是又数万大军出征便好!”杨慎语重心长,“青甘边区既设,万不能让陛下又有再通西域之念。接下来,河套、宣宁还需布防、经营,国库多少要攒上数年才行啊。”

他真怕皇帝开疆拓土的念头更加炽热,再被贪功的勋臣武将撺掇的话,那就真是穷兵黩武了。

此时此刻,只能靠大家齐心协力,靠军务会议的总参谋是由文臣来担任的这个格局,尽力制止大明战争机器不断轰鸣。

不然杨慎真觉得干不下去了。

明明为钱着急,但皇帝凯旋回京的献捷大典不能省。

如此功绩,这回是要献捷太庙了。献俘是先献到皇帝面前,而随后,则要让他们都让京城百姓看一看了。

三月底,御驾终于抵达北京。

绕了一个圈之后,先到了南面。

如此大典,天坛、地坛、社稷坛也不能少。

礼交部的刘龙安排着一切,但京城内外百姓更加想看到的是虏酋和鞑子。

“镇安伯真神将也!先射杀了鞑子大汗,又生擒了鞑子宰相!”

“什么宰相,不懂别乱讲。鞑子就是一窝一窝的,那什么济农,就是一半鞑子、以前最靠近九边的那许多窝鞑子的头目,也算鞑子的另一个大汗了。”

“镇安伯这是一定要封国公了吧?”

“跑不了!真是鞑子克星啊……”

“北征不是还在打吗?镇安伯怎么随陛下回京了?让他继续领兵,兴许把俺答也捉回来。”

“功高震主懂不懂?”

“……”

在围观群众的翘首以盼中,御驾大辂越来越近。

京城禁卫列成队,在通往城里的宽阔直道两侧护卫着。

随着大辂靠近,京城百姓纷纷开始下跪。很快,“陛下万岁”、“大明万胜”的声音开始震耳欲聋。

张孚敬、夏言、崔元等重臣在朱载墌的带领下,携文武两班京官悉数出城迎驾,此刻自然也齐声称颂:“臣等恭迎陛下凯旋还朝,吾皇英武无双,功耀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朱厚熜抬头望了望久违的京城,“太子,上来伴驾。众臣入列,进城!”

从大概十三年前开始,这么长的时间,他离开这座都城附近的次数只有三次。嘉靖三年南巡,嘉靖六年亲征,再就是去年。

其他时候,最多出城巡一下京营、轻重工园、到大赛场观战、看京郊演习。

只有这一次,离开这都城这么久的时间,将近一年。

但现在他回来时,迎接他的是一座心悦诚服又忠诚的都城。

朱载墌恭敬地行完礼,在黄锦的搀扶下登上了大辂,喊了一声“父皇”。

“又长高了一点。”朱厚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坐在了一旁,“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体悟?”

父子俩开始闲聊,大驾卤簿继续前进。

入了城,是靖国侯与驸马都尉余承业祭天地坛,皇帝则直奔紫禁城外的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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