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知道回来呀，对吧，总比一晚上没回来好，对吧？”韩易双手插兜，轻舒了一口气，“至于担心，那肯定是有的啊。”

“有吗？”

“我主要担心你一个人去，要是有朋友陪就好了，还可以多玩一会。”

“这样啊。”

韩易毫无情绪波动的陈述，让麦迪逊沉默了好久。过了约莫三五分钟，她才重新抬眼看向对方。

而这一看，就让韩易慌了神。

两道清晰可辨的泪痕，已经在麦迪逊的脸颊上形成了两条随着线条起伏的河流。

“有人说，看一个人，不要看他最好的时候，要看他最坏的时候。”

麦迪逊眨眼的节奏很有规律，也很缓慢，每隔三四秒，上下眼睑才会合拢一次。

每一次的闭合，都会带出一串晶莹的珍珠。

“我自己觉得，在感情上也应该是这样，看一个人，不应该看他对你最好的时候，也应该看他对你最坏的时候。”

“人人都可以关心你、呵护你，对你说甜言蜜语。但是那些因为你最细微的一些举动而生气、而紧张、而嫉妒、而胡思乱想的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只有爱才会害怕失去，只有在意，才会变得刻意。”

“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易。不一定是以情侣的方式，但至少也是以朋友的方式，以家人的方式，全心全意地爱着我。”

“麦蒂，我当然是爱你的，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就不会给我八百万美元的预付款了？我告诉你，我选择跟你签约，选择跟你走到一起，一起奋斗、一起成长，把我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不是因为你这八百万美元！”

“我看重的是你对我的承诺，是你在好莱坞山上跟我说的那番话，是你每件小事都会为我保驾护航，是你……是你！不是这笔钱！你如果觉得你是用它收买了麦迪逊-比尔，那就大错特错了。首先，我只领了第一张专辑的预付款，绝大部分都投进了音乐制作里，剩下来的钱也基本上都存进了库根账户！”

“你想要，我可以随时还你！”

“麦蒂……”

原本还颇为淡定的韩易，这下彻底慌了神。

他本来只是想催促麦迪逊早点回房间休息，免得留在这里撞上芭芭拉，再生枝节。而之所以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也是为了进一步让已经摆在明面上的这段关系迅速冷却，让麦迪逊对自己，至少是从恋人这一角度来考量，彻底失望。

只有彻底失望，才有放手的可能。

先跟这个未成年少女保持距离，再一步一步地引导她“重回正轨”，本来就是韩易解开这一团……不对，几团乱麻的关键步骤。只不过，因为他自己的举棋不定，之前一直没能有效地实施而已。

没想到，这才牛刀小试，只是展现出了不在乎她深夜独自出去寻欢作乐的态度，麦蒂就有了这么激烈的反应。

对症下药，下得太猛了？

不至于啊？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又懵圈，又紧张，又慌乱，又心疼，韩易连忙把声调改成麦迪逊最熟悉的温暖与柔和，低声相劝：“我从来没说过你是为了钱才和我签约。”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钱！”麦迪逊的声音越来越大，声线几近嘶哑，“你对我妈妈、我奶奶说的那番话，你在长岛表现出的对我的期许，就光看你那一天的表现，哪怕你让我自己掏一百万跟你签约，我也愿意！”

“麦蒂，冷静……”

“没有人像你这样信任我，没有人比你更笃定我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你让我感觉到做自己真好，能成为这个叫麦迪逊-比尔的女孩真好，能够与你一起把路铺平真好。你给我带来的这种安全感和归属感，十个小岛唱片，一百个斯库特-布劳恩也比不上！”

“你知道我肯定是……”

“不对，你跟斯库特其实差不多！”麦迪逊粗暴地打断了韩易的话语，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点辩解的余地，“不，不，我说错了，你比斯库特更糟。斯库特的漠不关心，至少是摆在明面上的。人家有更能赚钱的艺人要呵护，把我当作空气，这很正常……至少他是直接表现出来的，不是藏着掖着的。至少他没有说一套做一套，至少他没有对我下手，没有玩腻了就抛弃！”

“别激动，麦蒂，冷静一点，我们进来说。”

这种骇人听闻的指控，自然不能任由麦迪逊继续在酒店走廊里哭喊出来。韩易一把揽住泣不成声，还在不断用双手反抗的她，将她一步一步地引进了室内。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难过，对一段关系做出改变永远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都理解，也会陪你一起去消化，但是说我是玩腻了抛弃……”

“难道不是吗？”反抗不了韩易安慰式的拥抱，麦迪逊索性反手扣住了对方的脖颈，埋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我那么喜欢你，每次看见你就想把你全身上下都亲个遍，你拒绝过吗？”

“我……”

“哪一次接吻，哪怕是我发起的偷袭，没有得到你的回应？我们哪次见面不是这样？现在……玩够了，享受够了，身边有了新人，就厌烦我了，觉得我碍事了，我哪怕死在外面，也完全都不在乎了？”

“谁说我完全不在乎了？”韩易的语气越来越急切——没有哪个男人被这几记道德大棒正中眉心，还能保持从容淡定。

若是有，那必然是三妻四妾的绝世渣男。

“你在乎，你还会放心我去夜店？”

“这又不是什么……”

“我一个人！”

“xs真的就在永利里面……”

“才十七岁而已啊。难道被某个男人捡到了带回家，隔天上了tmz的头版，你就满意了？开心了？”

左支右绌的韩易，终于到了伪装的临界点。

麦蒂从个人感情层面，也从职业生涯层面，分别对韩易使出了两个无法招架的杀招。

“别说得那么夸张，麦蒂！”

“我知道你没去夜店，酒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喝的！”

完了。

隔着一层木门，神色从游刃有余到如临大敌，越来越凝重的芭芭拉-帕文，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虽然看不见主卧外两人的动作与表情，但能被称为巫女的姑娘，怎么可能又推测不出目前的状况。

所谓情难自抑的爆发，都是麦迪逊精心策划的好戏。

双鱼座的女孩子，把脑海里的电视剧放到现实里来翻录一遍，简直易如反掌。

没有套路，没有章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通乱打就行。

反正都是真情实感。

她是什么时候看出来韩易有问题的？

韩易随口讲出去in-n-out之后？

房间里放着《let’sgetiton》作为背景音乐，拖沓了两三分钟才打开房门之后？

还是……从芭芭拉离开麦迪逊房间的那一刻起，后者便已然心生怀疑？

如果是最后一个情形的话……

也太可怕了，

难道麦迪逊刚才那场酩酊大醉，也是演出来的？

“你看，说实话，不是很简单吗？”

木门那头的麦蒂，自然不可能去回答芭芭拉心底浮现出的种种疑问。此时此刻，仍在韩易臂弯里的她，眼里只有这个男人。

哭声瞬间休止，抬起眼帘看向韩易的麦迪逊-比尔，娇媚而又慵懒，除了双颊上残余的泪痕醒目之外，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宝贝，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麦迪逊轻轻踮起脚尖，在目瞪口呆的韩易唇上啄了一口。

“我的生日，是1999年3月5号，你一定要记清楚了。还有四个月，我就是成年人了。所以，别把我当小孩哄……也别把我当小孩玩。”

这段话，前面绝大部分，倾诉的对象是与她距离不过寸许的韩易。

只有最后这半句，送给这间套房里的第三个人。

麦迪逊-比尔微微眯起的狐狸眼射出一束火焰，跃过韩易的肩头，灼烧着紧闭的主卧木门。

“还躲着干什么，出来啊。”

“难道，你就好这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