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One57（下）

“为了让您看到这个曼妙绝伦的风景，Extell花费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

双手插兜站在One57#79直面中央公园的大沙龙厅落地窗前，瑞恩-塞尔亨特深吸一口气，颇具诗意地感叹着，措辞让人完全察觉不到，这其实是一套已经成功交易过户的二手房。

“我以为One57是09年动工，14年完成的。”

同样站在窗边的韩易随口答道，此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脚下这片现代社会最伟大的人造自然奇观上。

中央公园。

跟宥真一起捧着咖啡徜徉其中是一回事，独自一人站在千尺高空鸟瞰它，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的助理应该请您签了一份NDA吧？”

“签好了，你可以核实一下。”韩易知道瑞恩问这句话的缘由，那些没有对外出售的公寓，已经泄露出来的住客信息当然可以作为八卦聊一聊，毕竟纽约时报已经抢先一步向全世界做了公布。但他们所在的这间占了One57一整层的稀世珍品，购房者的身份可是被保护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哥伦比亚大学的几位研究生围坐在北林宽敞的圆桌前，铺开教授布置下的阅读作业，在和煦春风的陪伴下陷进格拉姆西或者阿尔都塞编制的奇妙世界。自华国远道而来的游客刚从哥伦布圆环的入口走进公园，雀跃地四处张望，好些人举起相机，试图穿过纵横交错的树干，拍摄公园四周威武挺立、熠熠生辉的钢铁森林，将这幅自然与工业完美融合的大都会图景捕捉下来。

站到沙龙厅最中央，瑞恩-塞尔亨特邀请韩易与自己一道感受三面270度的玻璃幕墙所带来的的视觉震撼。

瑞恩-塞尔亨特认真地介绍着Extell地产开发One57的背景故事，讲述被时光雕刻定格的那些艰辛与不易，也是让购房者进一步接受数千万美元天价的柔和手段之一。

“噢……”

他们的镜头，恰好对准西57街157号79楼的韩易。

“细长高楼？”韩易微微蹙眉，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地产经纪对客户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多余的。9000万美元的标价，能突出他们目前所在的这套79层公寓的超高性价比，与此同时，比尔-阿克曼把公寓当作投资的事实，也会向韩易进一步展示One57超越居住属性的金融价值。

“独占第89到90整整两层空间的人，虽然我不能透露姓名，但是……”

哪怕原价甚至溢价从美国本土富豪手中收房子，都绝不能去碰#88和67A这种极为复杂的贱卖资产。

不光要与华国资本无关，更要避开那些可能会对自己在美国的发展产生潜在影响的团体和组织。

透过时光的梦幻滤镜，他能看到，未来的某一个清晨，自己从曼哈顿的云端醒来，身边那位不可方物的绝世佳人，还在恬静地沉睡。

“HNA。”

“也许这样说很粗暴，也很不恰当……但是从这个角度上来看，One57每单位面积所能创造的价值，是帝国大厦的2.7倍还多。”

“就只知道这些而已。”

要知道，没有韩易这位亿万富豪的上一世，One57#79最终就是通过法拍程序，才在整整一年半后以3600万美元的价格被人摘牌。

“在谈价格之前，瑞恩，还是让我们先看看房子吧。”

“审美谈不上，只不过我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优雅生活的巅峰，韩先生。”

当劳碌的普通人奔走在曼哈顿逐渐衰老的街头，为高昂的市区租金耗尽心力时，有135个人，正安坐在One57的落地窗前，端详丈量这座城市，思考哪个街角还可以挤进一栋直入云霄的办公大楼。

“了解了。”

“是的，纽约市指定的建筑规范中，宽高比达到1:7的，就是细长高楼。您看，寻常的摩天大楼，比如帝国大厦，虽然非常高，但是地块本身也足够宽阔，宽高比只有1:2.95。而One57，达到了1:8。”

“这间公寓，目前的拥有者是科拉-阿卢科先生，一位来自尼日利亚的石油大亨。”

视线所及，皆是风貌独具的瑰丽风景。这是一幅跨越时空的画卷，赋予曼哈顿在这个变幻万千的时代一抹永恒的魅力。

这听起来，像是个很有趣的行业。

“但在曼哈顿，或者布鲁克林，空中的权利就变得十分重要了，因为这座半岛是不会变得更大的，除非白思豪或者他的继任者突然决定要花费万亿美元一路填海填到自由女神像。”

但如果再继续逾期，到明年，等这套公寓流入法拍市场，那科拉-阿卢科可就见不到一分钱了。

上一世就非常关心世界新闻，几乎每天都会阅读各家媒体头条的韩易，立刻从脑海里的信息库中找到了这个名字，以及与这个名字有关的大事要闻。

挺立于东道两侧的糖枫、针栎与美国榆抽枝发芽，浓密的碧绿树冠再次遮盖住这条贯穿公园南北的中央大道，将午后刺眼的灼人阳光切割成了一块块变幻跳跃的光点。

“看起来您知道所有关于这栋公寓的迷辛，接下来我只要闭上嘴，带您逛完所有房间就好了。”瑞恩-塞尔亨特挑挑眉毛，调侃道，韩易对One57这些豪华公寓拥有者的了解确实让他吃惊不小，但考虑到HNA本来就是华国企业，也许韩易本人跟他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说不定。

“看来亿万富豪的圈子确实很小，没错，就是戴尔先生。在他下面一层的另外一套跃层公寓里，还住着比尔-阿克曼，潘兴广场资本管理公司的创始人……不，用‘住着’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9000万把这套公寓买下来之后，阿克曼先生没来住过一次，看起来他更像是把这套公寓当成了一个增值产品。”

“我等会儿给你一个电话，瑞恩。”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一间可以被称作是宴会厅的全尺度开放空间，就已经足够一家人生活了。想想看，整整1500平方英尺的空间，可以隔出来多少间卧室？但在One57，在我们的这间顶层公寓，它只是壮丽生活的起点而已。#79有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作是完美的南北生活动线，由北向南沿着走廊前进，从动区到静区开始缓缓分层。”

瑞恩-塞尔亨特向前跨了一步，与韩易平行，为今天的解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顶豪房产交易市场，本来就不存在急买急卖的说法，Extell地产自己手里都还握着将近一半，从竣工到现在都无人问津的公寓资产。想要在一年的时间内，找到一位豪客来买3000万美元以上的大单，希望其实非常渺茫。

韩易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一个完全理想的世界里，韩易入手One57的最佳时机以及最好的收购对象，当然就是2018年后的HNA，但现实中的韩易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他不可能为了占2000万美元的便宜，就把自己置于远东的聚光灯下。

“我们的住宅，配备了最先进的多区域气候控制系统，通过精心设计的通风口和线性扩散器，每个房间都有全年恒定的供暖与制冷。不仅如此，如果选择在One57生活，您在贝弗利山上的管家团队，一次只需要来一个人对接细节就好，因为柏悦酒店会提供24小时的管家式礼宾服务。您可以预订大楼里的私人餐厅和宴会厅、外烩厨房、带台球室和水族馆的图书馆、艺术品工作室、私人影院、健身中心、瑜伽馆，甚至还有宠物清洁房。您所需要的任何生活配套，足不出户都可以享受到。”

在各路龙蛇盘根错节的One57，韩易需要注意的，比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那种产权清晰的开发商新房多太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阿卢科先生的企业经营遇到了一些流动性方面的困难。我能透露的是，这间成交价5090万美金的公寓，阿卢科先生只支付了1560万美元的首付，其余的3530万美元，都是他通过卢森堡的哈维兰银行贷出的……目前为止，阿卢科先生的贷款偿还计划已经逾期了四个月。”

“所以，这就是One57花了十一年做的事情。”听到瑞恩-塞尔亨特深入浅出的解释，原本对地产开发不甚了解的韩易恍然大悟。

这位被福布斯列在最富有的四十位非洲人名单中的能源大亨，号称是白手起家，靠自己的努力一手创建了尼日利亚最大的石油与天然气能源公司。但事实上，他的发迹史沾满了鲜血与污秽。

尼日利亚石油腐败案。

“戴尔先生和HNA我只是凑巧听到过圈子里的消息，但其他的住客，我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您怎么……”瑞恩-塞尔亨特稍微有些惊讶，但没过几秒便恢复正常，朗声大笑起来。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看房者的身份，此时此刻，整个79层只有他与韩易两人，很多无法公开的私密话题都可以尽情畅谈。

非洲高官跟非洲企业家的腐败案，应该跟自己扯不上关系。哪怕以这种方式低价接手，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才对。

“这就是我很欣赏您的原因，韩先生。您对于建筑艺术有自己的审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这里，One57，特别是像#79这种独占一层的全景公寓，伱绝不会遗漏掉纽约的任何一个地标。北面，中央公园、上东区、上西区，那些所谓的‘老钱’……看，只能在我们脚下的脚下的脚下生存。西面，哈德逊河、哥伦布圆环，东面是东河、长岛海峡和第五大道。韩先生，这里，就是宇宙的中心。”

韩易可以用《城市天际线》建造模式的上帝视角，像个能主宰一切的大玩家般审视万物。但脚下的芸芸众生，却连察觉到他的存在也做不到。

整个案件的具体情况，以及科拉-阿卢科对尼日利亚政府腐败现象的深度介入，要到2017年年中才会陆续见诸报端。但从2015年开始，数十个银行账户被查封，急需现金周转的阿卢科，便开始积极抛售其购置的大多数海外资产。

“当然……如您所见到的一样，我们脚下，是一间1500平方英尺的沙龙厅，换算成平方米，就是差不多140。”瑞恩-塞尔亨特几乎是在顷刻间便切换到了细致入微的专业介绍模式，“客厅区域在右侧，餐厅区域在左侧，您现在能看到的每处布局、每件家具，甚至是每只花瓶，都是由丹麦最好的室内设计师，托马斯-尤尔-汉森操刀完成。这种强烈的北欧极简主义设计风格，充盈着公寓的每个角落。”

韩易笑了笑，这只是HNA在美国一系列失败投资……或者说欲盖弥彰的资产转移中，比较高调的几个而已。88层、67层，HNA通过总部位于纽约的附属公司太平洋美洲公司一口气拿下了One57的两套顶级公寓。

“越过厨房，是三间客卧。说是客卧，但它们全都是带有定制梳妆台和浴室的套间。白石英天花板、嵌入式药柜、白色多洛米石地板与墙面，还有Dornbracht和Graff联名打造的水龙头与其他配件。光是这些浴室，韩先生，每个的造价就不低于20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