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哥。”花满亭收回视线，看向秦克，有些欲言又止。
秦克与花满亭的交情挺不错，一起参加过奥数的战友情就不提了，在大一上学期里，身为副班长的花满亭虽然行事低调，却实实在在地帮秦克分担了许多班务，可以说，如果没有花满亭和团书记连英在，秦克可没那么自由的学习时间。
所以见小花同学有心事，秦克干脆也没晾衣服了，扯着他回到宿舍里：“回来坐吧，外面冷。”
花满亭眼中闪过一抹暖意，在秦克旁边坐下。
秦克瞧他的神色，打开一听啤酒递过去：“来罐？”
花满亭接过，仰头一饮而尽，他的酒量并不算好，一瓶啤酒喝下去，奶油小生般白净的脸上便现出了酒色。
他呼了口酒气，稳住情绪，才轻声道：“克哥，我喜欢的人要订婚了。”
秦克愣了愣，不久前在春节期间他才听过这个词，没想到就从花满亭嘴里听到这个词。
“你喜欢的人了？”秦克印象中好像从没听花满亭提起过他有喜欢的对象。
“我家隔壁邻居家的姐姐，比我大四岁，我从小就喊她‘姐姐’。刚才她告诉我，家里让她与指定的对象订婚了。”
对于花满亭的家庭情况，秦克了解不多，但知道他与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都没什么感情，反倒与一个“姐姐”从小就关系很好。直到这时秦克这才明白，原来每次看到花满亭打电话的那个“姐姐”不是亲姐姐，而是邻居家的美女姐姐。
大了四岁……也就是今年23岁了，确实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了。不过没看出来啊，小花同学你居然是御姐控。
秦克问道：“这种算是家族联姻？”
“嗯。”花满亭又自己开了一听啤酒，苦涩道：“其实我们这些人，离开了家族就什么都不是，婚姻也只会是一种利益交换的筹码。”
“你邻居家的美女姐姐也是？”
“她家里及不上我家，但也算是大户人家。”
这应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秦克又问：“那她喜欢你不？”
“不知道。”花满亭摇摇头：“她从小就很优秀，她物理很好，于是我也努力学物理，她是从清木大学物理系毕业的，我也来到了清木大学物理系。我一直就跟在她的背后，想她表扬我，喜欢我。但现在她要订婚了，我感觉好像忽然没了目标。”
居然还是个学霸御姐。
秦克看着颓然地一口口地喝着啤酒的小花同学，并没轻易开口，他很少直接替别人作决定，哪怕对方是自己关系不错，挺信赖自己的好朋友。
“我只能给个建议，你自己作决定。”秦克慢慢地抿了口啤酒才道：“无论你是为了什么而变得优秀，起码现在的你已变得很优秀了。你只需要继续变得更优秀就行了。”
“我变得更优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让我两个兄长发现我成了威胁，只会……呵呵。”花满亭笑得更落寞了。
秦克直接打断他，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道：“你邻居家的美女姐姐为什么只订婚，没直接结婚？是家里要求的还是她要求的？”
花满亭怔了怔，回忆道：“她要求的，她还在米国读研，说想读完研再结婚，家里下了死命令，她就同意先订婚。”
“读研，还有两年半？”
花满亭又点了点头。
“满亭，我只是个来自山区小户人家的普通人，对什么豪门啊、大族内部与相互之间的斗争没什么经验。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说下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看法。”
“克哥你尽管说，我觉得你比我还要成熟，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虎的。”花满亭的态度也认真起来。
秦克放下啤酒瓶，缓缓道：“上学期我在一次哲学选修课里听过一句话，‘比存在更伟大的是永恒，比永恒更伟大的是无垠，比无垠更伟大的是自由’。”
“大家族或许能给你更高的起点，但它们永远给不了你自由。”秦克想起宁青筠，同样出身大家族的宁青筠，如果不是有宁景光和楚觅梅这两个疼爱她、又尊重她选择的长辈，自己想和宁青筠走到一起，怕也要费无数的功夫。
“你是独立的个体，既然留在家族里受人提防过得压抑，为什么不走出来，凭自己的力量去面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只有优秀的人永不落伍，而且雏鹰不离巢，永远没有自由飞翔的快乐，也永远飞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刚才你邻居家的美女姐姐和你说起这事，未尝没有暗示你什么的意思。如果能两个人一起努力，无论结果如何，总归在未来回首往事时，不会觉得悔恨。”
“或许我说得太轻巧了，不过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年轻就是资本，青春有无限可能，有双手双脚，也有肯努力的拼劲，那就没什么难题是解决不了的，何不大胆点走出樊篱，打破枷锁？等你回头时，说不定就会意外发现自己做得比想像中要好。”
“何况还有一点你别忘记了，如果你确实不想争家主的位置，有时放弃也是一份筹码，能让你换到想要的自由以及幸福。好好考虑一下，我只能给这么一些建议了。”
秦克拍拍花满亭的肩膀，起身去了走廊，给宁青筠聊电话去了。
花满亭留在原地好一会，忽然咬咬牙，跑到阳台里拨打电话，秦克在走廊里都能隐约听到花满亭有些激动的声音，大概这是他见过的，花满亭最不澹定的一次了。
半个多小时后，花满亭提着个行李袋走了出来，他眼睛有些红，似乎刚刚哭过。他抬头对秦克道：“克哥，我要去米国一趟，向你请个假。”
小花同学的神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看着这样的花满亭，秦克露出了笑容：“决定了？”
“决定了。阳姐没回复我的话，我知道她有很多顾虑，但我听得到她在那边哭了，我决定无论如何都争取一次自由。我也给我两个兄长打过电话了，再次重申我不想和他们争继承权，我只要阳姐。他们应该听明白我的意思了，然后说会想办法替阳姐解除订婚的婚约。”
“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花满亭语气坦然：“办成后他们会与我签份协议，以后我只能拿家族企业5%的分红权，再没有继承权与参与管理的权利了。”
“不后悔？”
“绝不会后悔，或许我的起点变得更低了，但我相信秦克你的话，我还年轻，只要努力，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
秦克哈哈一笑：“尽管去吧。你的假期我这个班长准了，你去一个月也行，有事我帮你扛着，唯一的要求就是，回来时我希望你是笑着回来的。”
花满亭忽然朝秦克深深一个鞠躬，秦克忙跳开：“你干嘛？”
“克哥，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若是以后我和阳姐无家可归，你的研究所可得收留我们。”
秦克看着小花同学提着行李，义无返顾地跑了下去，忽然有些想笑。
青春总是这样，热血，冲动，但无论是怎样的莽撞，总归是珍贵的回忆，不是吗？
“秦小克？”电话那头的宁青筠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有些不明所以地出声了。
“哦哦，没事，小花同学去了奔赴幸福的彼岸，让我感觉很是振奋，我觉得我也应该冲动一回。”
“嗯？”
“我们出去看夜场电影吧，后天是你生日，从这一刻起，我都不想与你分开。”
电话那头的女孩怔了怔，随即露出了嫣然的笑容。
“好！”
秦克随手关灯关门，然后只拿了手机和钱包，便跑下了楼。他从没有这样深刻地体会到，眼前流逝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无比的青春，哪怕有烦恼，哪怕不够成熟，但都是人生独一无二的宝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