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烟微看着历青锋，神色却带上了极致的悲悯。
不难想象，等到仙组织被天机所推动的大势剿灭之后，历青锋便会是下一次天机推动大势要绞杀的那一个了。
而天机大势的恐怖……
真正见识过天机大势的恐怖的人，真正知晓天机大势的恐怖的人……才真正明白为何有个成语叫做！
滔滔大势之下，别说历青锋只是一招镇压三尊法相的水准，就是天人第三境极限的绝巅强者，也同样如履薄冰，同样生死不在己手。
诸如五帝时代季世，无数人族强者的莫名陨落，那曾被人族完全瞧不上的妖族忽然诡异且无可遏制的崛起……这些都是天机大势的推动！
在天机大势之下，单纯的人力，其实真的看不到丝毫希望。
固然有天衍四九而缺一的说法，可那缺的一……谁又找到过？
如此想着，姬烟微只剩下对历青锋的悲悯，只剩下心底深处一声无言的长叹！
也是此时，
历青锋睁开眼睛，朝着姬烟微古怪的看了一眼，当即便也加入到了最后的合唱之声中。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随着历青锋也开始唱响，庶民学宫学子夫子们，一个个好像打了鸡血一般，真正是声嘶力竭的高吼而出。
这轰轰吼声似乎是，骤然盖压而出。
在这吼声之中，三个字的音节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义无反顾，那样的……
姬烟微更是也注意到空气中弥漫而起的如同灵气一般的血红色光点。
这些光点没入了庶民学宫学子和部分世家子的身体之中，这些庶民学宫学子和部分世家子们的武道意志骤然凝练如钢铁！
一种莫名的震动出现在那卜筮者的奇妙境界之中所见的天机之中，出现在姬烟微此刻已经可以随时看见的天道的无穷蓝色和人道的血色之花的那一处画面之中。
她看到……这些血色灵气一般的光点，不只是没入庶民学宫学子和部分世家子的体内凝练他们的武道意志，更是在结合了这些人那本就有的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化为那人道血色之花的养分。
肉眼可见的，那人道血色之花再度生长了寸许的高度！
姬烟微倏尔内心生出一种不可自控的感动。
“唯一生机吗……？！”
“他……不对！是他们！他们能给提供养分？不对……不是养分，是共振，是共振之下的共同成长？！”
“这……！”
一人之力可以盖世！
千万人之力……可以逆苍！
骤然之间，
姬烟微好像看到了人族初始的岁月，在万族围杀之中挣扎而起的疯狂和决绝！
她也好像看到了史书中记载的三千年前的倾天之战之时……姜氏皇族冲锋在前，一个个皇室子弟化为血雾消散。
那位姜氏皇族的末代帝王姜云帆更是第一个冲锋，他更是在冲锋前对姜氏大将军姜云归和当时的靠山王姜云涛所说的那句话——朕自知不比圣王始祖神农，然朕今日却要斗胆再言圣王始祖神农之言以托孤二位苍生大事——‘吾以苍生造血色，请君持此血色……护苍生！’。
神农姜石年的吼声好像响彻在姬烟微心底，姜氏末代帝王姜云帆的吼声似乎也在响彻。
那前仆后继随着姜云帆湮灭的无数人族……那茫茫而起，曾缭绕这侯土洲七十二个时辰的惊天血色！
那层让血色长城爆发出一万年来唯一一次的茫茫血色……正是来自姜氏和亿万将士以及庶民们的血肉之躯！
后来的事情，则并非绝密。
战神姜云归陨落，靠山王姜云涛陨落，自初代炎帝神农姜石年开始的世家姜家，就此彻底零落。
以至于如今天下，几乎再也找不到一个姓姜的人了。
但姜氏，无疑为人族争取到了时间和空间！
姬烟微愣怔着久久不能言语，甚至彻底的失神。
眼前的历青锋和庶民学宫，会如同三千年前倾天之战那样吗？
她沉思不语，卜筮者那逍遥物外的心，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时间飞速流逝，
直到历青锋宣布庶民学宫今日成立，直到此地之人都散去，姬烟微都不曾察觉丝毫。
许久许久后，
“烟微姑娘？”
熟悉的声音响彻，
姬烟微这才从那份失神之中恢复清醒。
她转头看向历青锋，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但那份悲悯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敬重。
此时，
这庶民学宫大门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世家子早已各自离去。
太阴阁阁主和少君也已离去。
庶民学宫学子们则随着几位夫子进入了庶民学宫的练武场，但并非教授武学修炼，而是学子们排排坐下，几位夫子轮流拿着开始给学子们讲述他们理解得最为深刻的篇章。
迎着姬烟微的复杂神色，历青锋微微愣怔，略带几分关怀：“烟微姑娘这是怎么了？是否需要在下给烟微姑娘把把脉？”
姬烟微当即便张口想要将其在问天之境所见和推测的事情说出，将看到的天机大势对仙组织的围剿，以及那人道血色之花和历青锋可能的联系说出。
可张开嘴的刹那，脑海中就骤然空白。
闭上嘴的瞬间，又想要说出，再度张嘴……又是大脑空白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想要说什么。
如此循环三次之后，
姬烟微微微一叹：“承历大人天籁，烟微步入了卜筮之道至高的问天之境，也见到了很多真相……”
“只是，历大人，烟微无法将这些东西说出来……可能历大人你不理解，但……”
历青锋：“我理解！”
姬烟微愕然，历青锋这三个字，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安慰之语，反倒是好像真的完全理解一般。
只是这种事情……
历青锋轻笑一声：“我真的理解……”
不说历青锋自己就无法将神游太虚的具体所见说给张婷等其他人知晓，单是前世网文之中，这样的剧情也不知凡几，最著名的当属无限恐怖后期楚轩等人知道却不能说出的东西了。
“这样……你既然说不出来，那就由我来问，你只负责回答是或者不是？”
姬烟微这一刻才真的相信了历青锋是真的理解她此刻的处境，只是却疑惑历青锋并没有修炼卜筮之道，却为何能如此理解她。
要知道……她如今的处境，只怕除了木怀霜，其余卜筮者也未必就真能理解的。
历青锋则直接开口问道：“问天之境……你看到了天机本身，或者说天道本身？”
姬烟微眼中浮现吃惊之色：“是！”
历青锋若有所思，再度问道：“你看到了未来天机对我有害，想告诉我其中内容？”
姬烟微点头。
历青锋再度开口道：“天机或者说天道本身要对我不利？”
姬烟微眼中越发惊骇，她完全不知道历青锋是如何能推测到这里的，却也只能点头：“是！”
历青锋：“天机既然要害我，那必然是我的存在对天机有害？”
姬烟微点头：“是！”
历青锋陷入沉默。
他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猜测。
他曾无数次推测出前世先秦以前的古代是真的具备修炼之道的，庄子更是其中神人一般的存在。
也就由此推测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极有可能也是武道退化为舞蹈，然后舞蹈退化为乌有，然后……人类彻底走向完全的工具外道之中。
而这样的大势走向，不可能是某个生命决定的。
再加上曾经在天书阁藏书阁看到的木怀霜遗留玉简之中所说的天道缘何独不爱人族的话语。
从而可以推测出人族从巫术到武术到舞蹈到无术的大势走向，就是天道或者说某种一级的规则或者超越规则的东西决定的。
而历青锋所具备的狱书，大概率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开武道先天之路断绝的尴尬境地，甚至极有可能真的被他开创出的修炼法门来续接武道的断绝……
这样的举动实质上就是在对抗那个巫——武——舞——无的大势走向，也就使得他成为了推动那个大势的的阻拦。
也是如此，历青锋才在此刻问出了这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