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娘(1 / 2)

寻金铁卷 香煎带鱼 5410 字 6个月前

这种芹菜馅饺子的味道吃起来很奇怪,虽说带着一点芹菜该有的味道,却隐隐当中还含着一丝微微的辛辣之味。梁布泉从始至终都不是太喜欢芹菜的香味,同时又对这面前突然来访的李二狗颇有芥蒂,所以饺子也只吃了三两粒便也打住。恍惚之间,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头晕目眩,还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正等着他想要托病回屋的时候,秦老太却又叫住了他:“咋了娃?你这就吃饱了?”

其他家人显然已经围着炉灶吃好了饺子,这会不论是他瘸了腿的亲爹,还是这个姓秦的奶奶,都已换好了一身极为相似的黑色长袍,脸色不自然地绯红一片,正站在门前定定地看着梁布泉。

后者只觉得心里头烦躁异常,说了句自己恶心头晕之类的话,就踉跄着步子又要出门。不等他跨步进门,吃饱喝足了的李二狗,却再次擒住了他的腕子:“大典就要开始了,你这是去哪啊?吃饺子吗,都这样,忍一忍就好了。咋睡醒一觉之后,你连这点小事都忘了呢?”

梁布泉当即就耐不住翻江倒海的肚子,“哇啦”一声,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说起来也怪,自打吃了那芹菜馅的饺子以后,他的眼珠子前头就好像给套在了一层透明的镜子当中,眼前的万事万物都像是烟云蜃楼一般的扭曲模糊,家里的房舍也好,还是站在院里的众人也罢,好像都在不停地向天空当中蒸腾着一股描述不清颜色的青烟。

他歪过脑袋拄着两条腿一个劲地干呕,直呕到自己的冷汗直流,双腿发软,却也没吐出什么玩意,嘴巴里头却是上下牙膛一阵难当的瘙痒,一只拳头大小的苍蝇紧跟着就顺着他的嗓子眼爬了出来,那巨蝇振翅,扯弄得梁布泉的耳朵都跟着嗡嗡作响,再接着就是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苍蝇从他的嘴巴里头飞了出去,恰似一团漆黑的浓烟直上九霄。

梁布泉吓得心惊胆战,当即就倒头摔了个大屁股蹲,可再等他哆哆嗦嗦地把手指向天际的时候,那碧空如洗,云卷风清,哪里还能看见那群苍蝇的踪迹?

李二狗却像是早有所料一般地抱着膀子在旁微笑地看着他:“好点了没?”

经由李二狗这么一问,梁布泉倒是真的觉得方才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烟消云散了,不单如此,这身上还轻飘飘地说不出的畅快,就好像是在世投了胎,重新再做了一回人。

“吃完了饺子特舒服吧?这叫上车的饺子,吃了饺子才好上路。”

李二狗拍着梁布泉的后背给他又重新拽了起来,“你这是吃得少,吃得多了效果就更明显了。咱们这穷人家,攒了一年的细面,就为了能吃的上这么一顿饺子。你呢,吃这么两粒就不想吃了,也不知道你是咋了,从前你可是最喜欢吃芹菜馅饺子的……”

说话间,李二狗已经是走到了梁布泉家的大门外,朝着一家人疏落地摆手:“你们先走吧,我还得回家换衣服呢!到了地方,先给我留个位置啊,我跟我娘随后就到!”

换……衣服?

这会儿就连梁布泉的亲娘也换得了一身黑袍,在梁文生和秦老太的搀扶下一脸虚弱地走出了房门,梁布泉几乎完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时候应当换身衣服的。

这身衣服,应当是叫做羽衿才对。

年过三十的村民,要上着黑袍,下穿红裤,脚踏鱼纹锦绣的皂底布鞋,而未满三十的青年,则是青衫青裤,踩祥云图案的布鞋,同是皂底,同是长袍过膝。这段记忆就仿佛是镌刻在了梁布泉的骨髓里一样,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在柴房里找到了那身羽衿,一股脑地套在身上,三下五除二便出了门。

虫母万安,羽衿为贵。

大典开始的前一天,村民们需要提前抵达大典现场。

穿林过梁不在细表,只等梁布泉一家到达深山当中的大典现场之时,这里早已攒聚了数不尽的村民。

现场是密林深处一片相对而言开阔的草地,四面竹树环合越有四五十里见方,地面青草依依,全无半点已至深秋的模样,场地的东侧,毗邻这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泊,湖泊上方瞟着淡淡的水汽,如果舒展鼻腔细细一嗅,还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幽响起。

场中摆有四条长桌,其中黑袍一桌,青袍一桌,唯有这两桌的村民人数最多,再向其两侧张望,最靠前端的,是一群年过古稀白须白发的老人,这伙人是红袍黑裤,脚踏芒鞋,洽与那些正值壮年的黑袍人相反,位列青衫长桌之后的,则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孩童们白袍白衫,足下无物,全是一群未满十岁的幼童。

四张长桌,把村落里的众人清晰地划分成了老年、中年、青年和孩子,桌上的菜肴倒是相差无几,无非是各样白灼野菜,瓜果梨桃等等常见的物件,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盏青石挖成的石碑,四座村民如果口渴也无需他人照料,提起石碑去湖边自酌自饮便可。

一家几口到了现场就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桌,梁布泉浑浑噩噩地在青衫长桌旁找了个位子坐下。四邻八里全是一群穿着青衫的同龄人,这群人看起来熟悉又陌生,梁布泉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哪见过,可偏偏是想不起来。

这里头有个戴着眼镜的青山男子先是给他递过来一杯水,转而推着眼镜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轻声道:“兄台您好,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梁布泉接过水杯浅啄了一口,这湖水清冽而甘甜,就这么小小的一口,竟然让他突然之间有了些许醉意。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除了那副眼镜,眉宇之中果然倒是有一分让自己感到有些莫名熟悉的书卷气,他点了点头同样轻声地应道:“兄弟看起来也挺面善的,我叫梁布泉。住在蛄窑村尾,是个佃户。”

眼镜男的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您叫我京洋就行,周京洋。是家里的独子,在村里做些质铺典当的生意。”

他说着话又好心地拍了拍身旁一个容貌可人,个子不高的年轻女子:“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妹,她叫贾镜,是村头贾家医馆的千金。”

目光落到这位贾姑娘身上,梁布泉的心脏猛然之间又开始狂跳不止,这个时候他的鼻子突然之间觉得酸酸的,心里感觉像是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失而复得一样,感动而又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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