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棋局(一)(1 / 2)

碳漠遗荒 文殷 3007 字 11个月前

翌日,由于队里找不到人手把李炘重新带回卡萨瓦营地去,他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天假期。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李炘想起陈郁的建议,查了查西来寺的地址。

确实不远。这寺庙似乎坐落在华人区的一座小山丘上,乘地铁约摸三四十分钟、再顺着居民区往山上爬个十来分钟,就能到达。

反正也无事可做,他干脆揣上钱包和钥匙,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瓦迪兹的公交系统和地铁系统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凭之前坐公交的印象,李炘下意识地以为使用地铁的乘客应该也多是较体面的工薪阶层,却发现出没在地铁站前的人群要鱼龙混杂得多。

地铁口本身便散发出某种不祥的氛围——沾满口香糖渍的脏污水泥地板、楼梯扶手角落就快完全干燥的淡黄色呕吐物,更不必说几乎已经成为瓦迪兹任何背阴地段标配的馊臭尿骚味。

李炘买过车票,跟在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家伙后边进了站台——瓦迪兹的地铁系统不设玻璃门,越过站台上那根几乎完全褪色的警示线,再往前两三步便可直接下到轨道去。车还没来,空荡荡的隧道漆黑深邃,间或刮过带有地底阴湿气息的冷风。

可能因为李炘错过了早高峰,站台内并不拥挤。可这时人也不少——只需简单扫一眼,便能像翻拣一包杂豆一样挑出好几种典型来。

有和杰瑞米类似,一身嬉皮打扮、脏辫里一股大麻臭味,看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的家伙;有穿着深v领衫和粉色短裤、戴无线耳机又赤脚趿着浅色皮鞋的家伙,皮肤被今早的太阳晒得通红,乍一看像是西海岸吊儿郎当的商务人士,可说不定只是在破产线上挣扎的自由职业者;有三两结伴,时不时因彼此俏皮话而吃吃窃笑的女大学生,双肩包麻花辫帆布鞋一应俱全;有穿碎花长衬衫、推着助行器的老婆婆,肩上挎着印有保险公司广告的购物袋。

奇异的是,这些人处在同一个时空,彼此却好像间隔无数个宇宙似的——就像花店老板突发奇想,把多肉植物摆在兰草边上了一样,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偶然同处一室,却又互不相通。

在这地底深处、藏在最为幽暗的阴影里,还有大批流浪汉。他们像是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鬼魂一样,躲避着生人的视线,游荡在现实与创伤性回忆的夹缝之间。

李炘找到一个靠墙的位置站定,却突然远远听见一声尖啸,划破了地铁站内压抑到令人窒息的麻木感。

“公——义!”那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部一股脑喷溅出来、涂抹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一样。

“她说什么?”在李炘身边,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女生畏缩了一下,既担惊受怕,又难以控制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抬头!你们都瞎了吗?——公义!公义何在!”

循着那声音,李炘终于看见了发出叫喊的那人——是个中年的寸头黑人女性、带着墨镜,穿着松松垮垮、破了洞的廉价t恤和短裤。她像是个挥舞着炽热烙铁的疯子一样挥舞她的声音,让四周的人避之不及。

“公——义!”女人再次喊道,哀恸得像是中弹的野兽。站台上的其他人都被她吓到了,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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