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被推迟的决斗(1 / 2)

烧伤创面的清创非常痛苦,尤其是经历了火灾的大创面深度烧伤,需要将周围坏死组织全部清除干净,减少感染形成的几率。这个过程等同于手术,几乎只能在全麻下进行。

剧烈的疼痛会伴随伤员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如果创面愈合不良,时间也会继续延长。

而清创是否彻底本身就决定了创面愈合的速度,所以是一个长痛不如短筒的过程,非常纠结。然而最让人头疼的是,这种纠结其实对医生也是一样的。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有共情。

在别人的痛苦哀嚎中用海绵擦不断来回摩擦创面,用剪刀修剪痂皮,去掉坏死组织,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很多人难以接受。而在烧伤治疗中,清创换药几乎贯穿始终,医生耗费的体力和心血也是另一种煎熬。

想要磨练成卡维这样无视伤员感受,一切以创面恢复为首要目的的冰冷心态,只靠普通外科手术是不行的。

“你们没上过战场么?”卡维的年纪和所说的内容形成了强烈反差,“看来是用惯了乙醚,忘记没有麻醉时手术的样子了。用力,给我用力,坏死的组织不弄掉留着让创面化脓么?”

“可是”

疼痛让伤员浑身颤抖,海绵擦只是稍稍碰到创面就已经惹来一阵喊叫,普通住院医生根本没办法下手。

伤员被一个个带进清创室,卡维实在没时间和别人磨蹭,亲自示范了什么叫真正的冷血。他靠近伤员,说道:“你现在只要忍住清创,大概率就能活下来,想活还是想死?”

“是不是是不是要,要截肢?”

“当然不是,我会尽可能保住你的腿。”卡维说道,“但清创很痛苦,而且每天都要换药,你考虑清楚。”

“能,能保住我的我的腿?”

“创面不大,你也没有出现休克,机会非常大。”卡维指着身后两位没机会清创的伤员说道,“看看他们,现在连清创都做不了,后期能不能长好还得看运气”

略带挑动性的语气大大提升了对方的求生意志,要是能保住命的同时还能保住腿,那忍耐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那好吧。”

卡维的话奏效了,他也知道能奏效,这种类似父母哄孩子一样的话术他经常用。就类似于心理上的强心剂。一针下去多多少少会有点用,毕竟人类是需要希望才能活下去的动物。

“给他打点吗啡,效果能强一些,赶紧清创,别拖时间了。”

卡维态度不算好,甚至有些不耐烦。

这是一种高压之下的表现,因为这种一来就能直接清创的伤员并不多,清创室里更多的是那些创面更大,液体丢失过多的休克伤员。

烧伤有三大死亡原因,休克就是其中之一。

在现代,因为有了相应的急救措施,休克死亡的烧伤人数已经很低了。但在19世纪,对烧伤认识极度缺乏,休克一直都是烧伤死亡的主因。很多伤员就在不知不觉中丢掉了性命,而医生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休克的平稳度过和勉强度过,对后期治疗的影响非常大。如何应对严重烧伤变化无常的休克期,直接反应了烧伤科医生的功力高下。

决定休克期成败的时间只有两天,这两天内不用考虑清创是否干净完整。如果休克严重,完全可以把清创的工作放在一边,医生在这个阶段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液体复苏。【1】

卡维对抗烧伤休克的办法很简单,严格的液体输入+碳酸氢钠抗酸+亚甲蓝抗感染。

索性烧伤休克期补液的结构很简单,不需要高糖和营养物,也不需要其他治疗药物,甚至于血滤血透也不是必须的。【2】

伤员现在的身体需要的是简单和稳定。

休克病人被安置在了另一个房间

“烧伤面积23%,单侧输液不够,而且你们橡胶管绑得太紧了”卡维单看体征就发现不对劲,“她血压多少?”

“91\/66。”【3】

“嘴唇干裂,血压不稳。”卡维只做最基本的解释,“马上给她开另一条通路,而且你们给液的速度太慢了。橡胶管别绑得太紧,松一点。”

“知道了。”

“等等,导尿管呢?怎么没插?”卡维看着空荡荡的床单,“卡莲没教过你们插尿管?”

“教是教过”

“教过就赶紧插了,别怕出血。对了,记得打水囊回撤的时候要当心,算好距离,别把尿道撑破了。”

意外的灾祸就和战争一样,虽然很残酷,但却能强行锻炼医生的能力。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只要硬着头皮去做,再烂的技术也能磨砺娴熟。在相对更宽松的医疗环境下,只要不出原则性问题,其他小错误都可以原谅。

就像比较先进的导尿技术,本身橡胶质量和技术就不够成熟,操作规范仅靠口头传授,不靠练习很难做好。

插管实际操作过程中难免出现疼痛和出血,但这在休克补液计算出入量面前都是小事,只要不是严重撕裂,过一两天就能自行愈合。

“卡维医生,这里有人喘不过气了!”

“来了!”

烧伤第二大死因,窒息。

高温灼烫的不只有表面皮肤,还有身体内部的呼吸道。每次呼吸都会有大量滚烫的烟尘粉末混合在空气中进入伤员的呼吸道,这也是为什么火灾时必须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一是防止呛咳,二就是给空气降温增湿从而保护呼吸道。

很多烧伤病患人没什么大事,创面占比也不高,就是吸入了大量高热气体,咽喉损伤下导致组织快速水肿,最终阻塞气道,被活活憋死。

产生窒息的原因其实和休克类似,都是细胞大量坏死,组织液外溢。

休克是水离开了应该在位置,血液内灌注不足。而窒息则是水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导致局部乃至全身水肿。

这时候没可能解除水肿,能做的就是给阻塞的气道重新开一个通路:“我的器械包呢?准备好手术刀、纱布和针筒。”

“针筒用完了。”

“算了,直接切开气道,快!”

“啊?要切开气道?”

“直接切开?是不是太草率了?”

法国的气管切开术成功率很低,平时也只针对严重白喉病人,不轻易使用。遇到真正危及生命的气道梗阻,能看出是气道梗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一般处理的方法也是先从鼻腔和口腔置管开始。

其实做法和当初的尹格纳茨相差无几,但真正的咽喉水肿争分夺秒,根本来不及做其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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