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去，停顿良久，方才道：“何等心性，方才能在你处，见‘神’而不坏？”

在初入大唐时空，见得鉴真留影之时，苏午曾与之有过一番关于‘打破虚空，见神不坏’的议论。

而今在此时，却是由鉴真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自那时至今，又有许多事情发生。

从前的‘打破虚空，见神不坏’，与如今的‘打破虚空，见神不坏’，又有天壤云泥一般的差别了。

鉴真今下对苏午的问话，更似是他自身的一番感慨。

苏午对鉴真的问题并未回应，他面露笑容，开口说道：“先前未曾完成这一次‘圆满之我’的修行时，我还稍微有些担忧，怕不能在从那‘天之根脉’当中，夺回长老的些丝性意。

如今终于完成这一重修行，今下倒是没有这般担忧了。

大和尚，请你自显‘完整神韵身’，我来追溯你这一身天意神韵的根源所在，看看其中是否还存留有你的些许性意？”

“多谢了。”

鉴真和尚点了点头，他却未有当场显出完整神韵身，而是以目光扫视四下。

苏午也知其意，一弹指，虚空之间、冥冥之中顿有一缕因果扎根，那稍微一缕因果转动繁衍起来，即在刹那之间汇集道法神韵，游曳过这座道观四下，将这座道观封锁了起来，使此间暂不为其他人所能察见。

此般运用，即是符箓变化的最根本表达。

令一切道法，根出自然，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连那一刹生发的因果，最终都会了无痕迹！

如今的苏午，已然隐有独立此天之外，却不为此天所知的气候了！

鉴真看着苏午只屈指一弹，此间天地道法都被这一弹指之力给推动起来，封锁住了四方虚空门户——这般手段，他却是一点也看不明白了，他愈发沉默，盘腿坐下，便将双手合十——

一轮乌黑圆光陡在鉴真脑后升腾而起。

乌黑圆光映照之下，鉴真骤然化作遍身缠绕锁链的‘黑地藏’，这尊黑地藏王佛挣脱一身锁链，一张口便吐出一条由无数受刀剑劈斩、烈火烹煮、水淹尸胀之诡手并合、虬结形成的手臂！

这条手臂之后，牵连着长满无数如肉瘤般狰狞头颅的肩背、盘绕着一道道阴影厉诡的脖颈，及至贴附着整张宝相庄严的‘佛面’的头颅——将‘天意神韵’作为‘粘合剂’，粘合了诸多厉诡在自己尸身之上的‘完整神韵身’便站立在了苏午眼前！

断碎诸般枷锁的漆黑地藏王佛，则牢牢地贴附在这‘完整神韵身’的背面，鉴真的执念于那黑地藏中流转不休！

由无数厉诡东拼西凑形成的完整神韵身，又在苏午眼前盘腿坐下。

那张朝向苏午的佛面之上，满是庄严慈悲之色。

然而这般慈悲，却与拼凑其身躯的无数狞恶厉诡，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副完整神韵身之上，亦有烈火焚烧留下的种种痕迹，那‘无明业火’一起，将粘连厉诡与鉴真尸身的诸多天理神韵也烧炼了去，以致于大部分厉诡此时虽仍接连着鉴真的尸身，但也已经摇摇欲坠。

——先前鉴真与想尔化身交手，眼见不能阻拦想尔化身，便试图自心起无明业火，焚烧己身，不使一身厉诡涂炭天下生灵，虽然洪仁坤最终阻止了鉴真，但他身上终究留下了这些伤势，需要漫长岁月才能令伤势‘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