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孩子命也不好，张庆海是个老混子，小明他妈也不是什么三观正的人，这孩子不管跟谁过，脑子里接受的都不是正常教育，只怕都好不到哪去。

各人头上一片天，张汉东有能力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但是不可避免他会对家人有期望，希望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可吴氏的死让他明白，你无法改变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和生活方式。

所以他决定放手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他不是神，没本事打个响指，对方就会听自己的照办。

到京城张汉东推掉了所有的社交，给母亲看病，周金枝的病经过全国有名的精神病学专家会诊，公认的病因是她大脑受过损伤所致，这种伤无法根治，只能通过医疗干预，控制症状，而且需要住院疗养。

不论是燕子还是张汉东都无法接受这种结果，燕子泪眼婆娑看着哥哥，张汉东劝了一会反而她弄得有些心酸，最后只能硬下心肠把燕子带走。

周金枝已经被工作人员控制住，见燕子走开，忽然挣脱众人的手跑过来，燕子再也忍不住抱着母亲大哭起来，一时间张汉东有一种干脆不治了带母亲回家的想法，可转念想着母亲才五十一岁，如果治疗得当的话，后面还有几十年好日子，便硬下心肠狠心让工作人员带走周金枝。

她以后的治疗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很有可能再也不能回家，红霞之前说的，全家都是偷来的性命，这句话不停在脑海里打转。

这句话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似乎在给张汉东打预防针，周金枝的病治不好。

不敢细想下去，张汉东问不舍得离开的燕子说：“我送你回香江吧，在那里读书可能会好点。”

燕子拼命摇头说：“我不，我要经常来看咱妈。”

听她说话，张汉东却有些失神，因为如果说他们全家的命都是偷来的话，燕子偷得最多，刹那间，他有一种全家的性命都像风中摇曳的小火苗，如果风雨大些，随时都会熄灭的感觉。

强行打消这种念头，稳定了心神说：“行，你长大了不管想在哪住就哪住。”

从死亡中抢过来的妹妹，张汉东对她总是比别人更好一些，所以燕子的亲人不止有周金枝这位母亲，还有赵乐宁婆婆。

婆婆心疼地抱着燕子说：“燕子别哭，以后想你妈了，婆婆陪你去看她。”

八九年九零年初，工人的工资涨过一次，到一百多块，但是县城好学校的借读费都在八千块以上，更别说京城，不过张汉东早就超脱了普通人的范畴，这些事根本不需要他过问，燕子在京城读书的事自然有人去搞定。

王老头很高兴张汉东留在京城说：“留下来吧，我走的那天，你要送我一程。”

张汉东生气地说：“你这老头胡说什么，你这身体比我还能活呢，古董店那边你就不要去了，好好在家陪我喝酒。”

王老头见他说话的眼角带泪，心中感动，却嘴硬说：“活那么久干什么，还不是你的拖累，你能陪着喝一杯，死也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