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梁萤:让你廷们见识一下朝廷……(1 / 2)

穿成亡国公主后 闫桔 23076 字 9个月前

面对杨国兴的怒火, 张议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桌上给备了清热的菊花饮子,还是温的。

杨国兴随手端起咕噜咕噜吃了几口,明明是冬日, 却觉整个人都跟火烧似的, 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门上来了。

平阴的混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以为只是平常的闹事, 结果是全县百姓闹事。

这么多人,一个处理不好, 定会发生叛乱。

就算派兵来镇压了,纸包不住火, 隔壁郡肯定会把篓子捅到京中,一旦上头问罪下来,到时候大家都得完蛋。

杨国兴只觉得眼皮子跳得凶悍, 他看张议不顺眼, 暴脾气道:“滚!”

张议屁颠屁颠地滚了。

现在平阴的大概情况杨国兴已经了解,干坐在衙门里也没法子,索性回了驿馆。

把他送走后,张议和胡县令偷偷回了院子。

两人陆续进入厢房,梁萤见他们过来, 小声问:“如何了?”

胡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杨都邮很是气恼。”

张议幸灾乐祸道:“我怂恿他把牢里的人全都杀了, 他被气疯了。”

梁萤指了指他, 失笑道:“干得好。”

胡县令心中忐忑,嗫嚅道:“这事儿闹得实在太大,倘若惹恼了他,真要杀人,王小娘子又当如何应对?”

赵雉倒是动了脑筋的, 不答反问:“永庆跟隔壁临都为着宛南你争我夺,相互狗咬狗多少年了?”

胡县令愣了愣,回答道:“得有十多年了。”

赵雉摸下巴,说道:“永庆背靠楚王,那临都背靠何人?”

胡县令:“皇室。”顿了顿,“一个是朝廷新贵,一个是梁家皇室,两派在朝堂上内斗得厉害。”

赵雉点头,“你再仔细想一想,倘若平阴把事情给闹大了,压不下来,那隔壁太守府又当如何?”

胡县令沉默。

梁萤插话道:“所以杨国兴是不敢在平阴杀人的,但凡他敢动一个老百姓,无异于引火烧身。

“现在是老百姓跟豪绅们的纷争,这跟衙门是没有关系的,他只要调解好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可。

“一旦让衙门参与进这场纷争里激怒老百姓,无异于火上浇油,官逼民反发生流血事故,事情根本就压不住。

“隔壁郡巴不得你平阴出乱子,越乱越好。

“待他们逮着机会把事情捅到京城去,在朝堂上参你楚王,不仅平阴的乌纱保不住,太守府也要跟着遭殃。

“这后果杨国兴可承受得住?”

听了她的分析,胡县令这才开始意识到她稳如泰山的真正原因。

“合着从头到尾王小娘子就吃准了其中的因果?”

梁萤摇头,“倒也不是,得看事情闹得有多大,倘若半死不活的那种,肯定会拿官兵镇压,但这回不一样,是全县老百姓都在闹事,而非小团体。”

胡县令沉吟许久,方道:“那我接下来又要如何应对杨都邮?”

梁萤:“摆烂你会吗?”

胡县令:“???”

梁萤暗搓搓道:“豪绅不愿意田产被瓜分,老百姓又不歇火,你衙门又不敢挑起事端,这个父母官是不是很难做?”

胡县令连连点头。

梁萤:“所以你干脆就别做了,让他杨国兴想法子再派人来处理。”

胡县令默了默,“他定然会被气死。”

梁萤摇食指,发出灵魂拷问:“他被气死与你何干?”

胡县令:“……”

梁萤:“你只管消极怠工,说你处理不了平阴的事,到时候张议会诱导杨国兴钻我们的套子,让那帮豪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胡县令:“……”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女郎,凭空生出几分恐惧。

她太过镇定,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

“咱们真能把杨都邮忽悠回去?”

梁萤点头,“能,不仅能把他忽悠回去,还能彻底断了豪绅们的念想。”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胡县令姑且信了。

先前杨国兴差自己的亲信下乡查探,结果回来上报,真跟县城里一个情形,不论老弱妇孺,全都拿着农具跑去打豪绅。

几乎整个村都是空的。

杨国兴又被气着了,拍桌子道:“这些人莫不是疯了?!”

亲信黄越回道:“属下曾问过当地的村民,为何这般闹腾。

“他们个个都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手里没有田产,种地得去豪绅手里租,既要上交公粮,还得交四成租子养豪绅,且还有徭役。

“朝廷不管他们的死活,日子没法过了,只能从豪绅身上分土地下来交公粮。

“要不然交不起公粮就得被衙门抓,思来想去,还是在豪绅身上打主意合算,他们毕竟不是官。”

杨国兴被气笑了,发出灵魂拷问:“合着去抢豪绅的私产就不是强盗了?”

黄越答道:“属下也这么问过,他们说难不成去造反抢衙门吗?”

杨国兴:“……”

黄越:“属下又接着问,不论走到哪里租地都是上交七成的,其他地方能过得下去,为何平阴就不行。”

杨国兴:“那些刁民是怎么回答的?”

黄越尴尬道:“他们反问属下,为何隔壁安县就只交三成公粮,平阴却不行?

“他们不想供养那帮吸血的豪绅,只想拿回自己的土地,有什么错吗?

“属下当时也回答不出来,只道就算想拿回田地也得去买。

“结果他们又说隔壁县的土匪都知道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去抢豪绅手里的土地分发下来给条生路。

“为何朝廷连土匪的良心都没有,要把他们往死里头逼,非得让他们造反闹出事来才觉得舒坦?

“属下跟他们说不清,根本就不讲道理的。”

听了这番话,杨国兴气得脸色铁青,“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

黄越忧心忡忡道:“眼下这情形越闹越大,倘若都邮不把他们压下来,恐生祸端。”

杨国兴没好气道:“我怎么压下来,派兵来镇压吗?”

黄越皱眉,“若派兵,定会发生流血事故,现下的平阴无异于是个马蜂窝,一旦捅穿了,只怕会惊动到朝廷。”

杨国兴背着手来回踱步,“你还知道怕会惊动到朝廷呐?”

黄越垂首不语。

杨国兴埋怨道:“都怪那群土匪,搞什么土地均分,弄出这般大的岔子来。”

黄越忍不住道:“土匪始终是土匪,哪能做衙门呢,若不然拿他们开刀?”

杨国兴吹胡子瞪眼,骂道:“你脑子被猪吃了,平阴的蜂窝还没摆平,又去捅隔壁的蜂窝?”

黄越:“……”

杨国兴:“那安县据说养了八百兵,拿你黄越的手去捅吗?”

黄越:“……”

杨国兴头大如斗,他不耐烦挥手,黄越悻悻然下去了。

外头的另一亲信陈安见他满脸不高兴,试探问:“怎么?”

黄越压低声音道:“都邮正在气头上,勿要去惹不痛快。”

陈安“嗯”了一声。

忽听里头传来呼喊声,他忙推门进去,向杨国兴行礼。

杨国兴疲惫地瘫坐在太师椅上,问道:“平阴这事,你如何看?”

陈安摸了摸八字胡,严肃回答道:“马上就过年了,都邮若想在年前把事情平了,便不可激发矛盾,以防引发更大的祸端来。”

这话听着可算顺耳多了。

杨国兴做了个手势,“继续说。”

陈安深思道:“咱们太守府跟隔壁郡一向不对付,倘若被他们知晓平阴的乱子,定会上报到京城,参楚王一本。

“到时候上头问罪下来,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故而属下以为,当务之急以安抚为主。”

杨国兴点头,“如何安抚?”

陈安:“属下今日在城里也去询问过那些闹事的刁民,他们跟衙门没有冲突,都夸胡县令爱民如子,想来矛盾主要是在豪绅身上,我们可做中间人去调解。”

杨国兴细细想了会儿,“让豪绅们减一成租子?”

陈安点头,“可以一试,只要刁民松口,这事就有回旋的余地。”

杨国兴:“倘若不松口呢?”

陈安:“便再做不松口的打算。”

于是杨国兴听从陈安的话以安抚为主,打算从中调和,做主给平阴的老百姓减一成租子,反正又损不到朝廷的利益,慷他人之慨。

当胡县令听到这个调和方案心中冷笑。

不出所料,当地百姓听了他们的调和方案根本就不卖账,甚至更加激动。

不止他们不卖账,豪绅们也激烈抗议,凭什么要在乡绅商贾头上动刀,而不是朝廷减免赋税?

这可把杨国兴气得半死。

他大冬天的冒着严寒同老百姓们激情对骂,问他们是不是要造反。

在场的老弱妇孺纷纷蜂拥上前,个个朝他呐喊,“狗官!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要逼死我们老百姓啊!”

“来啊,我们辛辛苦苦供养朝廷的兵,就是为了今天要死在你们这帮狗官的刀下!”

“狗日的朝廷庸官!尽管来杀,来杀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平阴近两万的老百姓,个个都伸长脖子等着你们来杀!”

面对个个恨红了眼的褴褛百姓,士兵们不敢动武,怕把矛盾激化,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陈安怕出岔子,连忙叫人把杨国兴护送走。

可是在场的人委实太多,他一时被挤在中间,脱不了身。

最后还是胡县令出面把他从人堆里捞出来的。

梁萤站在角落里,冷眼看那群混乱。

她旁边的程大彪非常满意这情形,她也很满意,同他交头窃耳,程大彪连连点头。

杨国兴好不容易脱身回到衙门,憋了满肚子气无处发,统统都发泄到胡县令身上,结果胡县令不乐意了。

直接把官帽摘了往桌案上扣,跪地请辞道:“下官无能,没法替杨都邮分忧,还请你准了下官请辞,另请高明来应付平阴,下官甘愿受罚!”

说罢撅着屁股磕头请辞。

这话可把杨国兴气疯了,随手砸了旁边的碗盏,指着他跳脚道:“胡志国你莫要欺人太甚!”

陈安也赶忙劝道:“胡县令莫要任性妄为!”

胡县令趴跪在地上,油盐不进,坚持道:“下官实属无能,在平阴为官十二载,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

“如今平阴百姓聚众闹事,下官既不敢对他们用兵镇压,又不敢得罪当地豪绅,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下官平庸无能,无颜再担县令之责,还请杨都邮准允下官请辞,任罚任打,绝无半点怨言!”

见他动了真格的,杨国兴差点气得心梗。

平阴这么大的烂摊子,他作为父母官,不给收拾干净就罢了,反而还要让他这个都邮来擦屎屁股,不是故意坑人么?

陈安生怕杨国兴恼羞成怒之下把胡县令给砍了,连忙把他劝回驿馆,从长计议。

待一群人拥着他们离开后,胡县令还跪在地上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宣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后堂,弯腰偷偷拉了拉胡县令的衣袖,小声道:“爹,他们回驿馆了。”

胡县令身子一歪,胡宣连忙扶住,看到自家老子脸色发白,嘴唇嚅动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吓死我了。”

胡宣也为他捏了把冷汗,说道:“儿也一样。”顿了顿,“爹方才好生刚勇。”

胡县令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却嘴硬道:“为了平阴的老百姓,这点阵仗算得了什么?”

胡宣哭笑不得。

另一边的杨国兴委实被气得半死,幸亏陈安性子平稳,劝说了好久他才平复心情。

陈安边给他揉太阳穴,边说道:“都邮莫恼,这个时候生气也没有用。

“依属下之见,想来胡县令也考虑到把篓子捅大了对太守府不利,故而一直不曾动过兵,处理得也算稳妥了。

“这些日他夹在豪绅与刁民之间周旋,多半厌倦了,再加之都邮过来又训斥了几回,心里头肯定也生埋怨。

“可是不管怎么说,胡县令在平阴做了十几年的官,当地也不曾出过分毫岔子,可见也是用了心思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平阴一团糟乱,衙门若是乱了,只怕篓子会捅得越大。一旦压不住传到太守府去,王太守定会问罪下来,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都邮你。

“故而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稳住胡县令莫要泄气,他若是罢停了,那平阴才是彻底完蛋了。”

他说话轻言细语,有条有理,确实顺耳许多。

杨国兴推开他的手,“稳住他之后呢,又当如何?”

陈安应道:“安县调了两百兵过来维持秩序,当初那帮土匪从豪绅手里抢夺土地下放,此举是为安抚民心。

“属下以为,咱们可把张议叫来问问,他们应有应对经验。”

杨国兴不痛快道:“我一堂堂都邮,岂需要那帮土匪瞎出主意?”

陈安耐心道:“都邮此话差矣,眼下情况紧急,若是数百人,直接派兵镇压了事。可现在是上万人,派兵不顶用,咱们这条路走不通,就得找另外的路走。”

杨国兴没有吭声。

陈安继续道:“眼见就要过年了,相信太守府也想过个安稳年。

“倘若都邮在年前处理妥当回去交差,你心里头安心,王太守也踏实,这一年都邮的政绩也算圆满,太守府至少挑不出错处来。”

他一番耐心劝说,字字切中要害。

最终杨国兴权衡了许久,才道:“那便交由你去办,我不想再出面了。”

陈安点头,“都邮且放心,属下定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杨国兴抬手做了个手势,陈安这才退下。

出去后,他当即差人去寻张议来问话。

莫约过了两刻钟左右,张议才来驿馆,由差役领着进陈安的院子。

陈安坐在太师椅上,张议跪拜道:“小人张议,参见陈书佐。”

陈安客气地做了个起身的手势,说道:“你且起来说话。”

张议起身,陈安命人看座,他却怎么都不敢入坐,只应道:“不知陈书佐唤小人来所为何事?”

陈安摸八字胡,开门见山问:“当初隔壁县闹事时,又是什么情形?”

张议正色道:“安县跟平阴大不相同,那边的豪绅也不过十多位,并且没有人养私兵。

“当时父母官张县令被杀,城中百姓惶惶,那帮土匪为了安内,这才从豪绅们手里抢来土地下放给老百姓。

“当地豪绅自然是不允的,可是架不住他们是不讲情面的土匪,再加之关门打狗,没有人来做主,只能咬牙认了。”

陈安皱眉,“后来呢,豪绅们可曾闹事?”

张议摇头,“不曾,因为害怕。”

陈安问:“城门开放后有跑吗?”

张议答道:“有一些跑了,但多数还留在安县,并且还有商贾反而同土匪们协作起来收蚕农们的蚕茧。”

他当即把周家的情形细说一番,听得陈安咋舌,似乎这才明白为什么平阴的老百姓都往那边跑了。

两方对比,那帮土匪确实挺会安内。

陈安缓缓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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