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这话说得有些过于诛心了。

现任太傅霜年事已高，两鬓青丝缠白发，闻言眼皮都不曾撩动，稳坐泰山，“端木大人和你说这种小孩家的气话，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当初皇上也想过施行，可到头来呢？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好。”

翰林院大学士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正想开口，却听到高位上的人不咸不淡道：“朕倒是觉得，这策论，写得不错。”

“皇上……”

大臣们一惊，傅霜眼皮子跟着颤了颤，喜形不露于色的脸皮上流露出些许惊讶和探究。

他大概从来没想到过，皇上竟然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说话。

皇帝坐于高位，饶有趣味道：“这人策论确实写的不错，当时朕站在他身边，看他笔墨差点染黑了试卷，本以为他这心理素质不行，这试卷上却一个墨点也没有，你们说，这小子难不成是有神通？”

他这话不乏开玩笑的意味，但大臣们可不敢将这话仅仅只当成开玩笑，而是越发谨慎的揣测着皇帝说这番话的意思。

这状元的位置，究竟是给还是不给？

……

三月底。

让人焦急等待的殿试成绩终于姗姗下来。

报喜的人敲锣打鼓地把消息送到了府上，贺喜的声音络绎不绝，炮竹散落在地上，整片街道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唯有王家，王瑾如丧考妣地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往隔壁看。

“那小子竟然考上了状元？不是说，这一届最有可能考上状元的是余家那位公子吗？”

他眼珠艰涩地转动，嘴皮跟着一张一合，“状元……往年的状元，都送到翰林院当修撰了……”

修撰从六品，而他却只是个典簿，这样一合计，他这是直接给自己找了个顶头上司当敌人。

想通这一点的王瑾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快，快备礼，备厚礼，去隔壁。”王瑾一拍大腿，由于力道太大，一时疼得龇牙咧嘴。

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些了，生怕慢上一步，悬在头顶的铡刀就会落下来。

但才一转身，便被人给拦住了，“等等。”

王瑾一看来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在胸口把自己给憋死。

“夫，夫人……”他声音一颤。

“嗯。”王夫人越过他，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下人们有眼色地奉上了茶水，为她揉捏着肩膀。

王瑾相当惧怕这个夫人，脑袋一缩，像个太监似地站到了边儿上，舔着笑脸问：“夫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王夫人一年开春的这几个月是不在家的，都是在娘家，这么多年，皆是如此，如今对方提前回来，王瑾心头一慌，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难道是和小妾鬼混？

不对啊，他娶这房小妾，可是征得了夫人同意的。

“我若是不回来，你是不是要去同那状元郎赔礼道歉了？”王夫人饮着茶，还算端方的脸上风雨欲来。

“夫人有所不知，我之前因为毛鸡蛋一事，得罪了他，如今他点了状元，只怕是会成为我的顶头上司，若是现在不去道歉，日后在翰林院，只怕他给我穿小鞋。”王瑾满脸苦涩，惶恐不安。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扔那几个毛鸡蛋。

“不过区区一个状元郎，你就慌了？”王夫人睥睨他，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磕在桌上。

砰！

茶水溅出来三五滴，王瑾却觉得，这像是烫在了自己心头。

他小声道：“夫人，我，我也不过就是个翰林院的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