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起的瞬间, 盯着番茄蛋汤的小一抬眼，蠕动的鲜血像触手般突然探出——

周寒目光一凛，手掌已经握住了军刀, 却听到了身后军刀出鞘的声音，他：“？”

他没有让他们现在就动手, 怎么会有人不听命令！？

他一转头, 恰好看到一抹银光坠地——由斧头打造的军刀如今只有二十把, 根本没有多余的，战友们用得都很宝贵，一开始连擦拭都不敢，怕磨了刃，更不可能让刀随便摔掉。

“老陈！”

这一瞬间, 他眼中出现了一个与战友老陈重合在一起的虚影，紧接着，那虚影须臾间淡化，向后方急掠, 像是个躲避着灯光的小贼。

老陈则身体一歪，向前倒了大半, 被旁边的许从青迅速伸手扶住。

裴游蹦到椅子上，抬手举起提灯，但虚影并未彻底消失, 但鲜血触手的速度要更快，很快把虚影吞噬了。

不过, 裴游注意到：“没有被我的灯照死啊……”

它只是被灯光从他人的身体中驱逐了出去, 显然不是污秽级别的鬼物，可能在污秽与人形之间，拥有藏匿的能力。

坐在椅子上的小一化作血肉融化, 她的身形在那被缠住的鬼影面前浮现，然后，她举起匕首向前一刺。

鬼影破碎了。

裴游没有说话，只是在后方围观。

那鬼影藏得很好，只是裴游注意到了老陈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两张脸重合在一起，所以拿出了提灯。

而且……小一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没实体的东西，也对，异种都是拥有躯体的，好在那把匕首拥有必杀效果。

只要实力比小一弱……无论是什么生物，都可以直接杀死。

她目光一转，还注意到，黄队长小刘等人，眼睛瞪得滚圆，周队许从青等人，虽然惊讶，但似乎想要拿出自己那把军刀做些什么的样子……他们也有了对付鬼物有效的武器了吗？

裴游看到许从青捡起军刀，表情微微好奇：“那个是什么，能给我一把吗？”

反正她现在13岁，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行。

周寒表情变了变，又看了眼有些恍惚的老陈：“这样的刀我们也不是很多……”

他先对裴游道了个谢——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兄弟被袭击了，现在看来，分明是老陈不知何时被鬼灵附身，然后这孩子发现了。

看老陈的状态，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这件事很严重，如果不是发现得及时，估计要造成极其可怕的后果——

“多谢你，小又，”他苦笑一下，“还有小一……如果你很想要的话，我向上打申请，军刀送你一把。”

“就是需要时间，”他说，“申请下来后该怎么给你？”

这是在询问裴游和小一有没有固定居住地点之类的地方了。

裴游转头：“陆婆婆可以帮忙收吗？”

陆无绯当然没拒绝，还朝裴游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当然可以啊，你们随时都能来找我。”

周寒轻咳一声，想了想，干脆直截了当道：“小又，我们相信你们是善良的好孩子，但你们的力量很危险，能告诉我们这力量是怎么出现的吗？”

在他们来之前，警方试图获得小一和裴游的血液样本，亦或者带有毛囊的头发，确认她们的基因。

按理说小一的鲜血很容易获得，可在现场搜寻，根本没能找到一滴，裴游也没有掉发问题。

那是当然的，因为裴游化身异种后就明白了——对异种来说，鲜血就像是肢体的一部分……或者说，她们其实根本没有鲜血以及头发这类验证DNA的东西。

虽然外表还是人类，但实际上。

将之看成恶魔这类异族要更合适！

警方暂时不知道，而周寒则觉得，既然裴游二人隐隐表达出了自己友善的态度，那或许可以试着提一点稍过分的要求。

裴游：“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是怎么产生的。”

这是实话，她不知道小一所在的世界为什么会有“异种”。

至于小一，居然难得有了点反应。

鲜血在她面前汇聚，化作了一个硕大的字。

[死。]

图侦科的小刘忍不住又看了小一一眼，结果恰好与挡在小一面前的裴游对视。

浅绿色的瞳孔直白地望向他，他顿了一下，便听到裴游问：“你知道吗？”

小刘的笑容微微一僵。

裴游没有追问，只是看向周寒：“记得把刀给我，作为我救人的报酬。”

她拽了下小一的雨衣，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其他人没看懂这手势，但小一显然明白——

去下雨的地方吧。

下一秒，小一戴上兜帽，裴游向前伸手。

周寒立刻意识到她们要离开：“等等，不要暴露……不，还没联络……该怎么联系你们！”

裴游：“？”

她开门瞬间，露出一个“你是笨蛋”的表情。

两个孩子消失后，黄队长才开口：“那部手机……还在小一的雨衣口袋里。”

他们和她合作抓罪犯时，用来定位她的手机。

此时，手机的位置坐标是，敖口市与燕宫市的中间地带。

那里，好像都是山。

-

裴游从小一的口袋里取出了那部手机。

“这上面肯定有联网的监控，我得去自己偷一部……”她的想法像是个网瘾少女，“用来打游戏。”

无论是官方给的手机还是似乎能灭杀鬼物的军刀，她都不适合带回家，他们肯定会放置定位的。

但也不能随便丢了，最好的办法是让信号若有若无……裴游觉得，一个能储存这些东西的空间物品，已经是她的刚需了。

而小一的这个降落位置……她扫了一眼便发现，这是一处半山腰的村落。

小一翩然而起，在月光下，她的形象扭曲变形，成了坠楼时那血肉模糊的恐怖模样，她在半空中缓缓转头，血红色瞳孔盯着裴游。

裴游拍了拍手：“小一真聪明。”

不在人多的地方变成这样，只在村子里这么做，当然说明她是个聪明小孩啊。

至于她的形象恐怖，裴游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根本没觉得哪里奇怪。

鲜血在半空中缓缓浮现，最终化作个字：

[是姐姐。]

裴游：“……行。”

紧接着，小一居然继续“说话”了，她漂浮在半空中俯视整个村落：

[不、能、杀？]

那每一个字都呈黑红色，裴游也踩着空气飞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从她的书包中翻出了正在滴血的诅咒作业本。

“不杀，手都脏了，”她说，“你抓一个，我写一个，好吗？”

殊不知，被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既有定位，也有录音和远程视频的功能，而且在她们消失时，就已经开启了。

模糊的视频和清晰的声音都传到海市公安局，也被共享到京郊总基地，据他们了解，小一应该是哑巴，所以那边只有裴游的声音。

须臾间有惨叫声传来，办公室里，有人低声说：“能瞬移可真好啊。”

他们已经查出来了，山上那个村子里有严重的拐卖现象，且全村齐上阵，把探访的警察打出去好几次。

瞬移的力量……超能力……诸如此类，都让人心动，但又无法受到控制，他们原本想要把小一她们控制在海市内，但显然，两个小姑娘并不听话。

有能力在，她们想去哪就去哪，上头将恶魔在华国境内现身的消息瞒住了，但小一不避人，裴游又表现出那种性格——她在海市找人时行为随意得很，如今网上关于“鸭鸭马车”的视频有数千个，都是目击者。

瞒不住了。

恶魔的存在还能混过去，但是显然，小一并不乐意躲避拍摄和注视，裴游则只答应确保小一不杀人，至于惩恶扬善时不小心伤了人，那她也管不住。

——这就是不在体制内却拥有超能力，能瞬移能隐身近乎不死且不能撕破脸……而且还是未成年的超能力者，几乎没法控制。

有人小声说：“其实，我们可以承认国家有培养类似‘龙组’之类的机构，小朋友们是义务性帮忙——小又说没法提供血液，暗示她们是同类，但能力不同，这是否说明这种超能力可以复刻，只是有个体区别？”

可以复刻，就相当于除了西幻世界，又多了一条新的超能路线。

而且小一看上去是死而复生……但小又不是活泼得很？

郝秋云语气平静：“小一刚告诉我们‘死’这个字怎么写。”

虽然游戏内容不能全信，但也可作为参考。

他们想要获得类似小一的能力，难道还得去死一死？还是说得去赌概率……就算不这么想，又凭什么觉得那对双胞胎会告诉他们能力来源呢？

郝秋云左右扫了眼，暗叹了口气。

不少人眼中还是有不服气——

恶魔出现几次，几乎不可战胜，且庞大的躯体会造成直接的心理震慑，即使有游戏作为参考，大家也忌惮“传播瘟疫”的能力，所以行为中更多是小心试探与接受入梦。

但小一和小又能力强大，却显得善良可靠，还是两个孩子。

小一的经历凄惨，即使怀疑她杀过人，有小又阻拦，大家也会潜意识地轻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