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始终(2 / 2)

犁汉 痴人陈 5157 字 5个月前

双方还未交战,对面的泰山军就在二百步的距离连绵发射箭矢,等前军扛过这一波后,对面的步槊阵排阵而来,随后在距离十步不到的地方,对面又来了一顿投掷。

等两成远程打完,陈登的前阵实际上已经崩了。

原先布置在这里的是高承、董和二部,披甲率虽然不如泰山军,但直比汉军。

但就这么高披甲率下,两部也是损失惨重。

见前阵不支后,兵车上的陈登迅速让自己的核心武备,也就是陈勋、陈东两部支援上去。

之后就是惨烈的矛矟对线。

陈登军团一直在江淮作战,前线用的还是戈矛一类的长兵。他们并没有和泰山军作战的经验,所以在泰山军的丈八长的步槊攒刺下哀鸿遍野。

陈登军团配备的戈矛多长呢?九尺,也就是说只有泰山军攻击距离的一半。

再加上泰山军的前线吏士普遍身高都要比陈登军团的要高,所以更有臂展优势。

所以在第二轮攒刺中,陈登军团大输。

但作为陈氏恩养的核心部曲,这些江淮子弟自有其坚韧武勇,他们在交战后发现自己兵器弱了下风,索性就扔了戈矛,直接拿着短匕弯腰就钻入。

前线陈氏子弟的应对一开始确实有效。

一些泰山军步槊手因为肾上腺素分泌,整个人只看得到前,看不到下,所以不少就被陈氏子弟给砍断了脚腱,哀嚎倒地。

但很快这些钻入步槊阵的陈氏的噩梦就开始了。

随着有军吏发现对面的战术改变,当即就有人下令让第一排的步槊手们放下步槊,轮替到后方。

当沉重的步槊压在那些陈氏轻兵的身上时,这些人的性命就再不属于自己了。

一些稍微仁慈的,会用手弩结束他们的生命,而一些狠辣的,直接就从后面袍泽那里拿出一把把手戟投掷虐杀。

整个前线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而这还没有结束,当泰山军完全击溃了陈登军团的防线后,一支有伍长以上的铁甲刀楯兵被各屯将迅速集结起来。

这些二十人左右的铁甲兵小队直接顺着崩溃的防线,直插陈登军后,他们是专门去斩首那些陈登军的将吏的。

于是,很快兵车上的陈登就看到自己的族叔陈勋的旗帜倒了,再过了片刻,他的儿子和几个侄子就背着一具无头尸体退到了陈登的兵车边。

望着那名一直支持自己的族叔的残尸,听着他几个子侄嚎啕哭泣,陈登满是悲伤。

他知道那几个族弟之所以如此,一方面确实是悲伤,但也有趁机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心思。

但即便知道这些,他陈登又能苛责什么呢?族人们不欠他的,为了陈登的英雄气,人家父亲都战死了。

他能说什么?

于是,陈登就这样站在兵车上,静静地看着前面血腥搏杀。

而这一看,陈登倒看到了些振奋的。

他的另外一个部将陈东就打得很不错,此人并不是临浦陈氏子弟而是家生仆隶自由后赐的姓。

这人在广陵一带浪迹湖海,后来知道陈登用事,才返回家族帮衬。

在刚刚的战斗中,陈登军团一半的兵力都被投入其中,其中高承、董和二部折损过半,无力再战。随后陈勋覆军杀将,也溃退而去。

只有从右翼支援上去的陈东部却依然保持着战线。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比陈勋多带了一个东西,那就是辎重车。

当看见泰山军如林的步槊后,陈东马上就意识到敌军的长柄要更长,所以在得了后续军令后,他连忙带着一批厢车支援了上去。

正是靠着以厢车为阵线,陈东部弥补了长柄武器的弱势,牢牢守住了防线。

但他守住完全没用,因为他的友军已经完全溃败了。

而恰恰是他的坚守,现在他反而有被包围的风险。

处在如此危如累卵的局面下,陈东已经保持着冷静,他非常清楚现在撤不得,他也坚信此战必胜。

因为只要看见后方兵车上陈登沉着冷静的风范,谁都会觉得他们援兵将近。

所以这个时候的陈东非常明白,他一定要守住前线阵地,这样才能将战场形势拖到后面。

而且他不信,对面的泰山军能一直保持这样凌厉的攻势。

于是,他令所部将厢车围成一圈,形成车阵,然后就牢牢钉在战场的正面,阻遏泰山军的攻势。

果然,随着陈东部以大车为阵,泰山军的攻势到底是被阻遏了。

直到他在阵内看到一名手持铁矛,披三层甲的武士出现在敌阵前,整个形势开始逆转了。

……

还是兵车边,蒋钦犹豫着看了一眼车上的陈登,最后到底还是咬牙开口:

“主公,前阵危机,我愿意带所部杀上去。”

但陈登摇了摇头,只回了一句:

“还不是时候。”

这下子蒋钦在不耐了,他索性就跪在陈登脚下,动情道:

“主公,请将节配授我,我愿意为主公殿后。主公可带着江淮劲骑向南突围,寻找臧霸部援兵。”

蒋钦这话实际上已经说得非常委婉了,都已经将溃退叫成求援兵了,还要这个江上汉子做到哪般?

但事实却是,陈登扭着头,怒视蒋钦:

“你是让我做逃兵?想让我弃军而逃?”

陈登的眼神委实吓人,蒋钦硬着头皮回道:

“主公,这仗打到现在难道还期冀什么吗?难道还觉得后面的臧霸会来救咱们?认清吧,英雄非是计一战胜负,只要主公能顺利回军,自有以后复仇的机会。但如果主公你陷在这里,弟兄们的死就毫无意义啊。”

最后,蒋钦悲戚道:

“至少,至少请主公将弟兄们的死讯带给后方的家人吧!”

陈登闻听此话,忽然掩面痛哭,他为自己感到羞愧。

但即便如此,陈登依旧回道:

“我不能撤,这兵也不能败。你觉得这援兵来不了,而我却觉得这援兵必至。”

说完,陈登赤着眼睛,讲道:

“圣人者,睹始知终,见微知末。这本是不错,但却错在总有庸人自比为圣贤,见一二毫末就以为洞其末,尔后便做也不做了。但在我看来,未来不可见,终末不可知,唯有砥砺于当下,才能有始有终。”

简单来说,陈登就是告诉蒋钦,别和他说什么援兵不至。援兵来不来不是看臧霸的,而是要看他们自己的。只要他们这里坚持的打,臧霸必至。

因为他是臧霸,而不是寻常庸人。

就这样,蒋钦被陈登这番高度哲学的话给整懵了,他不明白陈登说的意思,但他看出了陈登的决心。

于是,就这样,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他们看着那面代表着陈东的旗帜飘落。

这个时候,陈登军团已经折损一半兵马。

也是这个时候,南面的旷野上,在落日旁,一支高悬“臧”字大旗的军队逶迤开来。

臧霸竟然真的发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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