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六十二 地羊鬼(二)(2 / 2)

朱员外抬起手,朝四方一转,一礼:“诸位大师远道而来,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来,这些小小礼物,送与各位大师慰问风尘”便一拍手,鱼贯而入一列美貌多娇女,莲步轻移,素手各捧一盘金元宝,粗略估计,一盘十个元宝,就值当百两银子。

“大师们”看得溜圆了眼,砸了手中鸡鸭,跌了筷上鱼肉,眼睛恨不得长在那灿灿金子上。

李秀丽早就饿得慌了,有免费的饭菜,她跟黄鼠狼打了招呼,就拿起碗筷,正在大口扒饭夹肉。

她的这具身份卡,是货真价值的大户小姐。但见到这手笔,也不免一愣,米饭黏在嘴角,心想:一出手就是千两起步,还直接拿来的金子。这可比李小姐的便宜爹豪气多了。

其他桌也有人这么想,艳羡已极地说:“不愧是安城首富......”

“岂止是安城首富?全府也没几个他这样富的。为了独子,真是舍得下血本......”

但也有人忧心忡忡:“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可见所求艰难。他的那孩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嗨,总不至于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其他人颇不以为然。越是干他们这行的,因为自己装神弄鬼多了,反而对神怪之说嗤之以鼻,已经盘算起拿什么符水充数。

朱员外已让家人挨个分发了金元宝。李秀丽手边也放了两个。按照换算比例,确乎是二十两银子。

那厢,在众“大师”啃金子的,露痴笑的,绷着脸皮藏元宝的众生相下,朱员外淡声道:“这只是见面礼。稍后,请各位大师编组,轮流到我儿房中,见一见我生病的孩儿。若是能为他缓解病情,更有重谢。如有能当场为他消灾解难的......”朱员外话未说满,只道:“千两白银,不过尔尔。”

话说得众人心热不已。

也有稳重老持,见过大风浪的,听此却愈发忧虑,连元宝都没有动。

因为朱公子生着怪病,身体极差,这么多人如果一一去看,只怕他休息被惊扰,更加难受。

众人就被按坐着的桌次分了组。

李秀丽跟带着黄鼠狼的农妇分到了一组。

他们穿过画栋雕梁,走过曲折纵深惊人的朱府,又走过一个清幽的大花园,到了一个堂皇大院子,起码能容纳上百号人站着。

正中的大房间门外,守着起码十几人,人人面带焦虑,却没一个敢说话的,气氛死寂。

见到领头的朱员外,一个衣着打扮堪比小户主母的妇人,立刻迎了上来,打破了寂静。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老爷,您总算领着大师们来了,妾实在劝不住夫人,她又进去了。守着少爷,哭个不止。”

闻言,朱员外立即上前叩门,轻声叫:“丹娘,丹娘,开门,我领着大师们来给绯儿看病了。”

门嘎吱而开,一个泪眼朦胧,憔悴十分,却仍端庄美丽的贵妇人一把扑在朱员外怀里,哽咽不止:“绯儿他,他的情况......更严重了......”

门一开,一股恶臭的腥气从房间门内荡了出来。

如果要形容这股味道,简直就好像是脏器独有的腥味,在粪水里淹了十几天,堆在那腐烂的味。

乍闻到这股味道的僧、道、巫师们,一时掩鼻的掩鼻,生理上忍不住地哕了一片。

李秀丽身后,黄鼠狼蹲在农妇的肩膀上,它的嗅觉比人类更灵敏,闻到这股气味后,黑豆眼一翻,两腿一蹬。

幸好农妇眼疾手快,对着它狠掐了一把,它才缓了过来,然后就一直用尾巴挡在鼻子前。

待在房间门内许久的贵妇,身上的这股味,简直腌到了肌肤上。

朱员外却好像鼻子坏了,拥着妻子,低声道:“别怕。绯儿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便让了一身,温和但不容拒绝地吩咐:“请大师们入内。”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纵使这房间门里是龙潭虎穴,“大师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装饰大方华丽的屋内,层层帘幔后,拔步床上,躺了一个气息奄奄的年轻男子。他没有涂抹脂粉,但脸色白得惨烈,甚至还透着青色,宛如幽魂。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躺在被褥里,都叫人怀疑被子会不会压死了他。

能熏晕黄鼠狼的臭气,就是从这年轻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第一组进去的“大师”里,有一个会医术的。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其实小半当术士,大半当医生。他上前搭了朱公子的脉。

搭脉不久,他双手就开始哆嗦,一掰朱公子的舌头,再不断地按压其胸膛,这一按,竟然吓得直站了起来,嘴唇发抖:“没有......没有......”

同行的其他神棍盯着他。

却见这人飞速地站了起来,挎着医箱,就往外走,连剩下的那些泼天好处也不要了。

朱员外叫住他:“大师,大师,您怎么了?你看出绯儿身上的毛病了?”

这人回头说了一句:“朱员外,人肉胎生病还可医,人精神郁结还可治,一个五脏全失,只剩张皮子,却偏偏还能呼吸的空皮囊、活死人,怎么救治?华佗在世也没奈何!小人告辞!”

脚下生风,竟然溜得飞快,十几个家丁都没能拦住他。

剩下的众僧道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房间门里,其余的神棍,有人大着胆子,也去按朱公子的胸膛。用力一按之下,却按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呀,虽然略硬了些,但刚刚那游医怎么能说没有五脏呢?怕不是他自己医术不好,眼睛略瞎。

唯一的问题是,胸膛冷冰冰的,竟没有摸到心跳声。

直到扒开朱公子的舌头,他吓得嗷一嗓子:“石、石头、头......”、

朱公子的舌头,并非肉舌。而是一块肉色的石头,却连在他的喉咙深处,与血肉相融,好像真是从身体内部长出来的。

但偏偏,年轻男子鼻翼微动,没有心跳却胸膛起伏,又分明还活着。

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事情的范围了啊!

院子外,大家都把前几批的动静看得、听得清清楚楚。

神棍们都面露畏色,朱员外却并不意外:“小儿的情况,确实特殊了一些。这说是一种病,但我家早在请各位之前,就已经遍请世上名医。医家无人能治,都说已经不是凡人之病。实在无法,才找了各位来。”

装神弄鬼他们擅长。真碰上这样诡异的,大部分僧道神巫阴阳都打了退堂鼓。朱家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乡野村夫。可以拿符水、草木灰、无害的丹药糊弄一下,但如果糊弄了却没有当场的效果,只怕朱员外不会放过他们。

但这些人里,也有几个人见此情况,反而主动请缨。

有人说:“员外,请允许我进屋内一观贵公子的情况。”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几个半”修行者中的道士,那个炼精化炁初阶。

朱员外眼前一亮:“原来是白鹤道长。早闻您是有道真修,周游江南,潜伏山林整三月,终于斩杀了为祸越地山中,糟践当地妇女的山魈。”

“白鹤道长”是个羽士,道袍之外披鹤耄,道俗半参。头发半白又半黑,但脸色红润,五官端正,看着既像二十来岁,又摸不清具体年纪。背着一柄无鞘的桃木剑,剑上有雷劈的焦痕。

他说:“不敢称‘有道’。所谓山魈,不过是仗着人类恐惧之心,略有些气候的独脚猿猴。但贫道游历天下,确实知道世上有些超出凡人想象的凶恶之物。”

这时,白鹤道士身后,又有一个老僧,一个年轻女冠,还有一个带黄鼠狼的农妇,都称愿意一探朱公子的“病情”。

广撒网,果然撒到了几条有用的。

朱员外松了口气,热切地将这几人请进了屋子。

方脸女冠走在倒数第二个,就在她一只脚踏入屋内之时,忽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嗡嗡长鸣。

女冠别在腰间门,乡野随处可见的菖蒲,竟忽然化作一把寒光宝剑,颤鸣示警。她簪在道巾旁的艾草,飘然自落,化作一面写着福字的旗帜。

福字旗无风自动,摇摇晃晃,女冠咦了一声,立即抽出蒲剑,望向朱公子的床头。

却见福字旗摇晃之后,空气的朦朦感忽然加重。

众人眼目如开,看到,拔步床上,赫然趴着一个獠牙黑面黄瞳的恶鬼,正俯着身,把朱公子的胸膛剖开,一手掏出肠子,一手塞入一截藤蔓,安在肠子的位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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